他倒是真的说到做到了,经常会写信回来,虽然有时候收得多,有时候好几个月也不记得有一封信,但好在一年之中总有信送回来。信中什么都写,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都写在信中,还会在信中附上许多小玩意儿,有路边采到的野花做成的干花,有形状怪异的鹅卵石,有异族小姑娘的首饰,自己受伤的一节染了血绷带,还有赏下来的黄金什么的,更多的是胜仗之后得到的北地的首饰什么的。
每每收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书信时,阿容总是会心一笑,他还总在信的结尾不忘记提醒她要等他回来娶她。
有一回,她母亲看到了这些书信,先是生气,末了看到这么多书信,又感觉无奈,“罢了,他是个有志气的,又是肯疼人的,瞧他这般执着,就知道将来会对你好了。”
于是也没禁止这信了。
阿容见母亲这般态度,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贴身丫鬟比她大上两岁,跟院内管家的小儿子订了亲,这男女之事上就开窍得比较早,忍不住打趣道,“姑娘这般,看来是真喜欢世子了。”
她听了否认道,“谁说的,不过是觉得他有趣罢了。”
“那姑娘松了一口气是做什么?还不是担心夫人和大人会反对,如今夫人已经默许了,姑娘这两日的心情都好了许多。若不是真对世子有意思,那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前些日子,世子的书信一直没来,姑娘不说,可是老是望着管家那边呢!”
阿容听完怔了半晌,想起他来,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良久才回过神来,心里想,难道自己真实对那个坏小子上了心了不成?
又过了一年,太子要选妃,她也在备选之列,因为是二品大员的嫡女,在京中又素来有才名,连王后都隐隐透露出几分意思来。
她听着却着急了,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拿着他的书信每夜辗转反侧。偏偏这样的心思又不知道该跟谁说,听说他在北地打仗,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又怕连累他。
她愁得人日渐消瘦了下去。
可是没想到,他却不管不顾地找了个回京述职的借口,从北地跑了回来。他连盔甲都没解,急冲冲地就来找她了。
她听见他说话的声音,病都好了一半,母亲觉得不合规矩,但最终拗不过一片慈母之心,让他们隔着屏风见了一面。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安慰她说,“我会去求大王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
说完了,他就走了。
她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却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安定了不少。她忽然觉得有些饿了,便吩咐贴身丫鬟,“昨儿端来的百合粥味道不错,我想这个味儿了。”
贴身丫鬟高兴起来了,“好好好,姑娘想吃饭了就好,我马上让膳房去弄,姑娘略等等,我先去拿点小糕点,让姑娘垫垫肚子。”
皇宫里。
梁王看着对北地战事侃侃而谈的吉侯府世子,感慨道,“你和你父亲倒是不同,很好,这将来朝廷上又多了一个栋梁之才。”梁王放下手中的折子,“你和罗安这小子不错,在北地为我们大梁击退外敌,你上了战场,你母亲倒是担心得很,跑来跟王后说起你的婚事。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嫡子,孤也不好断了你们吉侯府的香火。”
梁王放下手中的折子,背手从金阶上走了下来,面上笑容可掬,像是个慈爱的父亲,“王后近来也在给太子相看太子妃的人选,你和太子年纪相仿,可以叫王后一块儿帮你看看。你有什么喜欢的姑娘,可以说给王后听听。”
他一听梁王这么说,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挠挠脑袋道,“大王英明。说起来,微臣还真想要求大王赐婚。”
梁王一听便笑了,“好啊,看来是真的都长大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了。说罢,只要不过分,孤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都答应你。”
“臣,想要求娶礼部尚书连大人的嫡女。”
梁王微微一愣,“哦,是他们家的姑娘啊!”
他自然知道太子也有心想要求娶,皇家最忌讳君臣争女人,而王后在众人选中最看重的也是这个姑娘,几次有意无意地在梁王面前提起这个姑娘,是什么意思,梁王心里也明白。
王后本身出自于陇西三大家族之一的长孙氏大族,而王后的母亲则出身于晋地司马一族,也是前朝王室的同宗,此时加上陇西连氏嫡支的嫡女,这朝中近一半的势力都会成为太子的后盾。
虽然太子是梁王的儿子,但在王族之中的,在父子亲情之前,先要看的是君臣。何况对于太子来说,身后世家大族的影子太多,将来即便为王,身后的势力掣肘也会更加难以摆脱。不论是为了梁王自己,还是为了太子的将来,梁王都不大愿意让连氏之女和太子连成一条线了。
梁王眯着眼睛看他,心里盘算着些什么。
两日之后,赐婚的圣旨便下来了。
他高兴地手舞足蹈,从这一次带回京城的东西中,找到了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血玉,是他能弄到的最好的东西了,他跑遍了整个京都,找到了一个大师,请他雕刻出了石榴多籽的图案来。大师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精雕细琢,又在玉佩的右下角刻上了一个“容”字。
他本来想要亲自送给阿容的,但奈何北地战事又起,他只好匆匆离别,托了母亲将这个玉佩送去给阿容。
阿容收到玉佩之后,给他回了一封信,寄了一支木簪子,刻了一首小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高兴得又打赢了两场仗,那是真是觉得人生真是死而无憾了。在旁人的眼中,他也是最得意的那一个,建立了功勋,马上就能娶到佳人,再好的命也是没有了。
他也以为他的人生已经是最圆满了,入夜梦回的时候,他还能梦见,他和阿容成了亲,生了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可等他七年功成,马上就能衣锦还乡的时候,却传来了太子谋反、吉侯府以谋逆罪抄家的消息。
他摸着手中的玉佩,只觉得万念俱灰,若不是他执意要娶她,会不会如今她还在世上的某个角落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