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苹转身要走,文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应苹的手,抓住的时候才发觉,那袖子里看起来厚实的手一旦握住竟然连一拳都握不满。
除了厚重的毛,其下所遮盖住的身躯根本就是瘦骨嶙峋。
他大惊失色,虽然当初的应苹也不是丰润的身材,却也是秾纤合度。只是短短几年的功夫,她已经老态龙钟,令人无法直视。
他急急道,“今日无论你说什么,苹儿,你跟我回家。我会找到人救你,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
应苹一把推开了他,力气大得惊人,直接将文郎摔在了十数步之外的岩壁之上。他撞到岩壁以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闷声吐出一口血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从充君哥哥娶了周安青开始,我就不能回头了。”应苹双手都在颤抖,她那剧烈的疼痛感重新席卷而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阵痛了,好似有谁那些榔头狠狠敲打着她的脊梁骨。
她骤然抬起头来,向前一伸手,那周安青竟凭空出现,她的手紧紧扼住周安青的喉咙,“我是不想杀你的,但你若是再不肯离开,我必然也会对你动手。”
周安青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在半空中奋力挣扎,喉咙里不断发出声响,面颊充血,狰狞难堪。
文郎惊呼,“姐姐!”
“还不打算走吗?”
“苹儿,你看清楚,这是谁?”
应苹冷声道,“不用你提醒,我很清楚。当年如果不是哥哥,你早就死了。”
周安青喊道,“你这个怪物,你去死,你才应该去死。”
“那哥哥呢?”应苹直接将周安青扔到了一张石床上,她大声喊叫起来,那石床不是别的,乃是一幅寒冰所制作的棺材,里头放着一个人,眉目如墨,栩栩如生。
“怪物,你们都是怪物,你们都该去死。去死,去死!”周安青发疯似的尖叫摔打着寒冰棺材,仿佛根本不知道疼痛一般地用手和脚去踢打这个寒冰棺材。很快,她的双手和双脚都因为重力击打而开始流血。
周安青大声咒骂着充君和应苹,仿佛要把这世上最恶毒的话语都加诸于他们身上,让他们立刻死在恶毒的诅咒之下才好。
她这样骂着,狂笑着,如同疯癫一般,应苹的脸色却越来越冰冷。
周安青忽然被一股力量打翻在地,吐出两口血来。
“哥哥当年待你如何好,可惜,周安青你不配!”
“那你呢?”周安青大笑道,“你配吗?他不过是hi一个怪物而已,也配谈对我有多好?若不是他,我今日也不会落到如此光景!”
应苹一拳打在周安青的脸上,直接打落了她的两颗牙齿,“你不配,周安青你不配,当年哥哥一心待你,可是今日你呢?你对得起他吗?”应苹从背后掐住周安青的脖子,将她拎到寒冰棺前,将她狠狠按在棺面上,“周安青,你看看他,你看看充君哥哥,你看他啊!”
周安青奋力挣扎,只是她终究只是一个凡人女子,如何能比得过几乎已经完成激发本相之后的应苹。
她嘶吼着打骂应苹,“你就是个妖怪,妖怪,杀人不眨眼的妖怪,你活着和你哥一样,都直会祸害别人。你哥哥死了是活该!没有人会同情你们,因为所有人都盼着你死,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死了,没有人会觉得可惜,所有人都会拍掌叫好,还会骑着你的尸体痛痛地打你......”
应苹一掌拍在周安青的头上,将她几乎打死在地上,“好啊,我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是我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还是你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她一把将周安青举了起来,耳边传来文郎的惊叫声,“苹儿!”
文郎站在寒冰棺面前,“苹儿,我愿意留下来,你杀了我也好,吃了我也好,只求你放过我姐姐,当年若是我有能力些许,你也好,姐姐也好,充君哥哥也好,就不必到今日的田地了。可是苹儿,姐姐终究是当年充君哥哥拼死保护留下来的性命,如果今天你杀了她,难道不就辜负了充君哥哥的心意了吗?”
“我哥哥的心意,她配得上吗?”应苹问文郎,“你和我哥哥一样,都被她蒙蔽了心智,始终维护一个根本不把你们放在心上的人。这些年她是怎么羞辱哥哥和你的,你真当我从来没有听见过吗?”
文郎泫然欲泣道,“苹儿,我不怕辜负。我怕的是你们不能平安。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的下落,我打听了很多地方,也去过很多地方找你。很多人都说你已经成了妖怪,吃人的妖怪,我不相信,因为我见过你为了那些毫不相干的人病痛时留下的眼泪,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你不知道如今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妖怪。”应苹道,“哦,对了,你大概还没有见识过我杀人时候的样子吧。”
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周安青直接从地上拽了起来,应苹一口直接咬上了她的脖颈,周安青惨叫着挣扎,面上痛苦狰狞的表情,像极了当年文郎见过的那些杀过的牲畜,垂死挣扎的痛苦,让他几乎不忍直视。
渐渐周安青就无法再挣扎了,文郎看着她一点一点失去了生命力的样子,最终被丢弃在他的面前。
文郎捧着周安青的脸颊,双手都在颤抖,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了他的面前,还是以这么惨烈的方式,而夺走她生命的那个人,还是自己苦苦留恋了那么多年的女人。
应苹问道,“现在你看到了,还会对我心存绮念吗?”
文郎抱着周安青的尸身失声痛哭。
应苹看着他的眼泪,忽然想起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过来。
她离开了这个地方,也让伥鬼将周安青的尸身和文郎送了回去。
那是周文郎最后一次见到应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