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小辈竟然敢懈怠功臣!”定国公怒不可遏地跺着龙头拐杖。
“要说功臣,本将军镇守碎玉、威视北羌,保大尧北部安定这才是功臣!”魏霂的目光冷得像一把利剑,刺向定国公,说出这话之后脸上明显也骄傲了不少,“不就是一把龙头拐杖吗?上了年纪的老废物哪一个没有了?要不要本将军拿着先帝赐的龙纹剑过来和你试一试,看看你这一根拐杖能挡的住老子几剑!”
魏霂越说脾气就越爆,最后连老子都蹦出来了,手也搭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定国公被这个狂狷的少将军镇住了,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镇北将军,你既要娶我的外甥女,那么你也应该称我们一句长辈。将军如此狂妄,就不怕……”王盎阴森森地说着,拿着孝道将萧龄萓压得死死之后还是想拿孝道压魏霂。
一直躲在魏霂身后萧龄萓总算是开口了:“潞国公要是想要参镇北将军的话,那尽管可以去参,潞国公厉害,昨日送了裕王进诏狱,今日又想把定宁侯一起送进去。我倒是好奇,这皇子、王子都被潞国公送了个遍……”萧龄萓说着冷笑了两声,“这大尧皇室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王家在做主呢?”
萧龄萓这话一出,王盎顿时后背发凉,是啊,魏霄是皇上的亲儿子,如今再怎么怪罪等皇帝气消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指不定皇上细想一下是因为自己才导致的皇子入狱,那么除了怪罪自己还能怪谁?
前些日子因为王勉的事情皇上还冲王家发过火呢。
萧龄萓和魏霄是故意的,表面上看着魏霄被下到诏狱,但是却给王盎扣了一顶离间皇家父子关系的隐患。
王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怒指萧龄萓:“萧炩!你竟然敢算计你的舅舅!”
魏霂动作迅猛,几乎就在王盎伸出手指向萧龄萓的那一瞬间便截住了王盎的手,骨骼错位的声音清脆,魏霂抓着王盎轻轻松松地一甩,王盎便被魏霂整个人从椅子上扯了下来,被扔进了定国公的怀里,两个男人撞在一起,一个头昏眼花,一个七荤八素,都哇哇大叫起来。
大庭之中混乱起来,几个人上前去手忙脚乱地扶王盎和定国公。
而王灵桐却是倒了满满一杯茶款款地向萧龄萓和魏霂走来。
“表姐,将军,你们别生气,爷爷他们毕竟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糊涂的。天气热,表姐和将军喝杯茶消消暑吧。桐儿会替表姐宽慰爷爷的。”王灵桐一副温婉的模样,微微蹙着眉似乎还有几分自责,在走到魏霂身前的时候,王灵桐的手突然一抖,惊呼着将一杯茶尽数泼到了魏霂的胸口上。
“啊!”王灵桐捂住了唇,然后连忙上前去要帮魏霂擦,“将军,对不起对不起,桐儿不是故意的。”
“我靠!你他妈的手脚不协调吗?!不协调就去军营里学踏步去!端杯茶都能洒,你还能干什么?!没用的东西!干的都是什么鬼事情!”魏霂瞬间炸开了,一把拍开王灵桐要伸过来的手冲着王灵桐就骂,全然不顾自己眼前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家家的。
昨天徐良钦买来的一堆风月话本里有一本里面说男人也应该注意形象,特别是要和媳妇出门的男人,好好打扮一番既能显示自己与媳妇的般配,还能给媳妇长脸。
自己可是连夜去买了新衣服,还挂了一块双鱼玉佩,早上五更天就起了,梳洗了一个多时辰,精打装扮了一番。
这衣服还是第一次穿就被泼了水,这还怎么和媳妇般配?
魏霂烦躁地真想直接调兵来灭了定国公府得了,一家子都是什么东西?
王灵桐猝不及防地被魏霂一把推开,眼里写满了不解,很快眼眶里里就蓄满了泪,娇娇柔柔地唤道:“将军……”
“滚!”魏霂都怒发冲冠了,拉起萧龄萓就要走,才迈出一步又想到什么,退回这一步,然后一把抱起萧龄萓,就往外跑。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辛玉还没反应过来自家的主子就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萧龄萓被魏霂直接抱在了怀里,眨眼之间就被魏霂扔进了马车里。
外面天气炎热,萧龄萓的马车里却是放了冰块的,在转进马车的那一瞬间,一股子冰凉便铺面而来,让又出了一身汗的魏霂在心里大呼痛快。
“娇气宝宝,你还真是会享受啊。”魏霂感受着车厢内的丝丝凉气,靠在铺了竹席冰冰凉凉的车座上满意极了,夏天果然还是坐马车舒服,在这里面又凉快又软绵绵的,哪里像骑马又晒又硬邦邦的。
在定国公府里受的那一肚子的气在和萧龄萓单独处于这一方凉丝丝的天地之中之后便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享受?这不过是广政城的规矩而已。”萧龄萓回答道。
魏霂问:“规矩?什么规矩?”
萧龄萓好笑:“你还是皇子王孙呢,怎么和那乡野田间的大老粗一样。品阶规矩不都摆着那里吗?各品官爵勋的用度仆从都是有定数的。就比如我,官居二品,配备防阁就是八十二人,你别小看了我身边的仆从。就拿珩朔来说,他在官府的档案上面记着是正八品的职,若是我升任一品,珩朔就能记一个正七品官职。”
魏霂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规矩:“一人当官,全家吃饱啊?”
萧龄萓笑了笑:“你好歹也是个镇北将军,能不能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没有见识的样子?记名官而已,我的防阁除了一个正八品,两个正九品,四个从九品,其他都是未入流的。珩朔每个月户部给一百钱,正九品六十钱,从九品四十钱,未入流的是二十钱。这点钱你好意思给人家?自然是要自己再添。不过皇上前年罚了我三年俸禄,我已经一年多一文俸禄都没有收到了。”
魏霂也很多年没有看见自己的俸禄了,因为魏霂对于自己的俸禄处置方式一般都是直接充了军饷。毕竟那些年魏霂都是在军营里和一群大老爷们摸爬滚打的,吃大锅饭,睡军帐,衣物被铺一应由朝廷发放,有没有闲钱对于魏霂来说都不重要。
若是被朝廷克扣了,魏霂就有可能吃不饱穿不暖,但是自从萧龄萓上台之后,这种情况不再有了,若是有小冲突小战役,补给还会更多。
魏霂问:“那你会给他们添多少?”
萧龄萓回答:“就拿珩朔来说,我一个月给他二十两。”
魏霂:“······我们俩的月俸一个月是多少?”
萧龄萓微微一笑:“月俸是八两,年终的年俸再平坦一下,大概十五两。”
魏霂按住萧龄萓的肩:“当你的夫君一个月你能给多少钱?我觉得怎么着也得比护院多。”
魏霂这一句把萧龄萓逗笑了,萧龄萓拉着魏霂的胳膊笑了好半天停不下来。
魏霂拍了拍萧龄萓的后背:“好啦,和你开个玩笑。别笑岔气过去,等会儿把脸笑僵了可就不好了,本将军可不想娶一个面瘫的媳妇回家。”
萧龄萓揉着胸口慢慢地止住了笑:“魏霂,你可真不像是一个将军。”
“将军难道还有一个样的不成?”魏霂道,“或者你想要说的是我不像陈皙舟。”
萧龄萓顿了一下,沉吟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确实不像,他这辈子都不会和我开这种玩笑。”
“那是自然,陈皙舟是天之骄子,他只会让人依附于他,从来都不会肯让自己依附于别人,哪怕是玩笑也不允许。”魏霂说道,然后又问,“萧龄萓,你若是嫁给了陈皙舟······那你还是萧左相吗?”
萧龄萓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才轻轻地摇摇头:“估计不会是了吧。”
魏霂笑着掐了把萧龄萓的脸颊:“嫁给我你不仅可是是位高权重的鸾台左相,还能是雍容华贵的一品诰命,比嫁给陈皙舟好吧。”
萧龄萓提醒魏霂:“你现在还给不了我一品诰命。”
“会有的。”魏霂坚定地说道,“我会让你成为一品女相。”
萧龄萓盯着魏霂看着,好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样?是不是想立刻就嫁给我?”魏霂咧嘴笑着道。
萧龄萓摇摇头:“没有。”
魏霂挑眉:“我这么宠你还不想嫁?”
萧龄萓笑眯眯着道:“宠我的人有很多,想要我命的人有很多,看着宠我实则是想要我的命的人也不少。魏将军,你是哪一种啊?”
魏霂思考着,萧龄萓似乎没有给一个,想宠着她也想夺走她的权力的答案。不过……娶了她,宠着她,却夺走了她的权力,那么和陈皙舟娶她有什么不一样?倒不如成全了她和陈皙舟罢了。
魏霂没有回答,萧龄萓也不急着让魏霂回答自己,支了头在发呆。
要说魏霂真的已经一心想宠着自己没有其他的心思,萧龄萓不相信。
这一场博弈应该会是萧龄萓这十八年来最有趣的博弈了,输了那萧龄萓便是一条白绫或者一杯鸩酒,但是若是赢了萧龄萓得到的就不仅只是权倾朝野还能够得到一段金玉良缘。
“我是不是又忘记了什么事情?”萧龄萓突然之间问道。
魏霂抬眸:“什么事情?”
萧龄萓思索片刻摇摇头:“记不清了,也许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辛玉走路怎么这么慢,还没有出来呢。”
萧龄萓一边说着一边探出头去看,而就在萧龄萓探出头的那一刻,萧龄萓看见了数十道蓝蓝紫紫的微光划破天空,齐刷刷地被射进来定国公府之中。
“轰——”
“轰隆隆——”
定国公府之中发出一声爆炸的巨响,眨眼之间就已经是火光冲天,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惊着了马儿。停在定国公府之外的马车被惊到不少,一时之间定国公府内人声鼎沸,定国公府之外则是一片马喑震天。
“怎么了?”魏霂也立刻跟着萧龄萓从车窗处探出头。
一堵墙的间隔,墙内之内是火光黑烟冲天,人声鼎沸,墙外是马匹冲撞,人马喧哗。看得魏霂简直要拍掌叫绝。
珩朔连忙拉起缰绳,驾着马车离开了这一片混乱之地,将马车赶到了外围才停下来继续等辛玉赶上来。
“又被人放火了?”魏霂道。
萧龄萓眨了眨眼睛,沉吟了片刻然后慢悠悠地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蓝蓝紫紫的光划过天际。”
“什么蓝蓝紫紫的光划过天际,那是硫火箭,没文化的娇宝宝。”魏霂轻轻地敲了一下萧龄萓的额头。
萧龄萓看向魏霂:“你说是硫火箭?”
魏霂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自问道:“硫火箭不是只供给镇边的四大军营吗?”
硫火箭难得,确实是只供应镇边的四大军营,其中以南、北、西这三边为重。
而在两年之前,这硫火箭只专供给广羽营。广羽营的主将,名叫陈皙舟。
萧龄萓抬起头看向天际,一只硕大威武的鹰正拍着翅膀在空中飞舞着,那是翱翔于无尽苍穹的重青儿。
“魏霂……”萧龄萓轻声地唤了魏霂一声。
“怎么了?”魏霂询问。
萧龄萓退回了马车车厢之内,垂落下了车帘:“你觉得北羌有没有可能和西戎联手?”
魏霂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北羌和西戎的战火这些年可也没有断过。”
萧龄萓沉吟了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若是如此那最好了。”
萧龄萓话语才落,辛玉便赶了过来,在外头唤道:“主子,我回来了。”
马车外头不仅有辛玉的声音,更多的就是大喊着救火的声音。
萧龄萓正思索着要不要装装样子去看一看,耳边就又是一声爆炸的巨响,这一声轰鸣比刚才的还要大声,萧龄萓甚至感觉到马车都微微晃了一下。
“我觉得情况不太妙。”萧龄萓若有所思的说道。
魏霂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萧龄萓问:“那我们怎么办?”
魏霂反问:“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在这之前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萧龄萓向魏霂竖起了大拇指:“漂亮。”
魏霂点点头:“多谢夸奖。”
定国公府前人影杂乱,来要献殷勤的人现在也知道了定国公是得罪了大人物了,普天之下能有几个月有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人群最多的时候这么行事?看来想要巴结着王家从萧龄萓手上得到好处这条路是行不通了,以后还是不与王家来往了,免得惹祸上身。
逃出来的人都没有多留,匆匆忙忙地上了马车或骑了马离去,在匆匆离去的人群之中,萧龄萓看见了定国公的好几位儿女。
萧龄萓露出一抹冷笑,若是没有利益可依的话,不管怎么样都是孝顺的,但若是有利可图的,不管怎么样都是不孝。
萧龄萓放下车帘靠回了车厢之中,辛玉却在马车前惊呼了一声喊道:“主子!”
“怎么了?”萧龄萓问道。
辛玉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闷闷地道:“没什么事。”
魏霂盯着萧龄萓看了片刻笑了笑然后幽幽地道:“是不是陈皙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