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霂回了军营,萧龄萓缩在镇北将军府里耐着性子呆了两天,总算是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珩朔把官印、文书等重要东西包裹了揣在怀里送过来了,随着珩朔来的还有半车的广政城特产,半车萧家三子和魏霄硬塞的各种东西,以及······一个厨子。
“嘿嘿嘿,主子,我过来给你做饭了。”那生得白白胖胖的厨娘四十左右年纪,脸色红润,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对萧龄萓招手。
萧龄萓抽了抽嘴角问:“刘婶,是谁让你来的?”
“这当然是我自己要来的啊,主子你从小就是吃我做的饭的,主子来了这儿我当然要跟过来。哎呀主子,这里和咱们广政城真是不能比啊。我刚才和珩朔一路过来,这进了内城还好,这外城简直是寸草不生,好荒凉啊。”刘婶一边摇头一边心疼地看着道,“主子,你没别的喜欢的,就好这一口吃的,这里样样贫乏,你这几天怕是都吃不下饭吧。”
这几日在将军府吃的虽然说分量极足的,但是着实是没有什么可以上眼的菜色,都是小众的吃食。
而且姜太妃对萧龄萓喜爱异常,天天都拉着萧龄萓一起用膳,就是吃不下萧龄萓也硬塞着吃。萧龄萓娇生惯养惯了,这两日还真是痛苦极了。
“主子,我来了你就不要担心了。我早有预料这里不会有什么好东西,特意从广政城带了一些东西过来,中午就让主子吃顿好的。”刘婶说着突然又拉着萧龄萓哭了起来,“主子,你看看你这几日,都瘦了。”
珩朔在帮萧龄萓收拾着书房,听着刘婶的话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带了一点?要不是魏霄拦着活鸡都要往车上塞两只好不好?
“带了血燕没有?”萧龄萓问道。
刘婶点点头:“带了一点。”
珩朔默默地想,是带了一点,也就五十盏吧。
萧龄萓思索了片刻然后道:“取三盏出来。我要出去一趟,中午不回来用膳了,刘婶你把血燕熬好了先往姜太妃和小爷那边送去两盏,还有一盏你晚些再熬,等我晚上回来。”
虽然还不知道姜太妃和小爷是谁,但是刘婶点点头应下。
萧龄萓便站起了身唤道:“珩朔,这些东西就先放着,回来再整理。你先和我去碎玉府衙走一趟。”末了又叮嘱了一声,“记得带剑。”
珩朔微微一愣,出门带剑对于身为侍卫的珩朔而言是必然的,珩朔着实不明白萧龄萓为什么要叮嘱这么一句。
“珩朔?”没看到珩朔点头萧龄萓有些诧异。
珩朔没有搭理萧龄萓。
“干嘛板着一张脸啊,多难看。”萧龄萓说道。
珩朔自顾自地整理着手上的东西不搭理萧龄萓。
“珩朔,珩朔?”萧龄萓连连唤道,然后眯了眯眼,“珩朔大哥,你还有脾气了啊,还要你主子哄你。”
珩朔总算是转过了身,板着一张脸冷冰冰地看着萧龄萓。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把你支开了好不好?”萧龄萓举手投降。
珩朔发出一声冷哼,然后草草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跟在了萧龄萓的身后。
萧龄萓这还是第一次仔细地看一看碎玉城,与北羌接壤的碎玉城也有着浓重异域之风,大尧与北羌的关系目前还算友好,因此在碎玉城也能见到一些北羌的商人。
只不过刘婶说的没错,碎玉城的食物着实是单调了些,一路上卖各种东西的都有,但是就是没见到一家卖吃食的小摊贩,不似广政城,可以吃一条街过去。
萧龄萓慢悠悠地走着,珩朔跟在萧龄萓身后也慢悠悠的。好不容易萧龄萓才看到一个支着大锅熬着肉汤的摊子,似乎是终于找到了目的地一般,萧龄萓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恰巧一桌客人刚走开,小二刚刚收拾干净那一张桌子。
萧龄萓走到桌边就坐了下来,珩朔不言不语地站在萧龄萓身后。
“这位姑娘要吃点什么?”那皮肤黝黑的小二咧着一口牙问道。“你们有什么?”萧龄萓问道。
“我们这东西不多,您要想吃点热乎的就来碗羊肉汤吧你看,正熬着呢,也有酥油茶的。然后羊肉包子、大饼、馒头都是有的。”小二点头哈腰着道。
萧龄萓思索片刻道:“那就拿一碗羊肉汤,然后······两个包子、两张饼吧。”
“好咧!”小二麻利地应下吆喝着走向灶台,“一碗羊肉汤、两个包子、两张饼!”
萧龄萓转身对站着的珩朔笑了笑说道:“坐下吧,给你点的。我一会儿要去府衙办事,估计会耽误了午膳,你先填饱肚子。”
珩朔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然后便在萧龄萓的身边坐了下来,即便是坐下依旧是挺直了腰板,一丝不苟地留意着四周。
萧龄萓点的东西很快就送了上来,然后萧龄萓沉默了,珩朔······一直都在沉默。
或许这真的是碎玉城的风俗吧,萧龄萓盯着那一个几乎和自己洗脸的脸盆一样大的汤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热腾腾的羊肉汤装了八分碗,在萧龄萓看来都是十个自己的分量了。还有那包子,萧龄萓伸出五指比划了一下,只觉得这一个包子并没有比自己的手小。更别提那和自己的脸一般大,两指厚的大饼。
早有准备的萧龄萓发现自己应该还是没有准备好。
“你尽量吃吧。”萧龄萓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吃不完也就算了。”
萧龄萓在广政城之时一向是少食多餐,珩朔跟着萧龄萓也和萧龄萓一样,若是按照广政城的分量萧龄萓叫的那些东西珩朔是不够的,但是到了碎玉城就不一样了。哪怕已经减了份量结果还是超出萧龄萓所料。
所以一刻钟之后,珩朔的怀里就揣了一张饼一个包子了。
萧龄萓继续带着珩朔慢悠悠地走着,不时停下来看了看风土民情的。有一支北羌的商队走过去,那马队的背上压满了布匹。
大尧卖到北羌最主要的货物也确实是布匹和茶了,而从北羌卖到大尧的便是马匹。
萧龄萓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商队微微皱起了皱眉。
“小娘子,你看什么呢?看上咱哪个兄弟了吗?是不是想和我们走啊?”估计是萧龄萓看得久了,一个胡商发现了萧龄萓的目光笑哈哈地道。
登时一群正在装货的胡商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龄萓脸上一红撇过头不说话,珩朔立刻上前了一步挡在了萧龄萓面前,挡住那群胡商的视线。
“哟,原来是有自家的小郎君的啊,奶奶的,着大尧人长得就是清秀,连个男人都这么好看。”
珩朔的脸色更冷了,注视着看在往商队看的萧龄萓用眼神告诉萧龄萓离开。
萧龄萓笑了笑然后转头继续慢吞吞地往碎玉府衙的方向走。
好巧不巧,在萧龄萓踏出镇北将军府的时候,在军营里忙忙碌碌了两天的魏霂正好出门透气,带着一队将士踏进了碎玉府衙。
“不知魏将军驾临,下官有失远迎。”碎玉城的郡守今日不知道去哪里了,并不在府衙,府衙里的师爷着急忙慌地上前迎接,心里泛着嘀咕不知道魏霂突然来做什么。
魏霂不搭理那个师爷,走过去,直入府堂,往郡守的位子上一座,眼睛瞥了一眼桌案,抄起放在桌案上的一本粮册就翻。
师爷垂手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喘一下,眼睁睁地看着魏霂黑着脸,把那一本新做出来的粮册从头翻到尾。
“你们胆子倒挺肥,私挪公粮居然挪到了玄陵营的头上来!”魏霂翻到一半,突然一把把粮册扔到了师爷的脸上,冷笑着看着师爷。
师爷腿一软跪了下去,连连摇头:“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将军在说什么卑职实在是听不懂。卑职怎么敢挪用公粮呢?将军误会了。”
“误会了?你是真当我们玄陵营不会算账呢?”魏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师爷,“我们平日里相信你,就没有清点过军粮。这几日来了性子清点了一番,师爷,你这缺斤称使了多少年呢?”
“什么缺斤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是有也是吴郡守做的,吴郡守从来不让卑职插手军粮之事。”师爷大声争辩。
萧龄萓的军粮一向是上报朝廷,然后朝廷在指派地方粮仓调粮的,碎玉城正好建有永安仓,便一向是由碎玉郡守押送军粮给的玄陵营。
口粮倒不是不够吃,只是今日魏霂偶然之间碰上火头军来报说这几日受潮,月初新送来的米生了米虫,只能扔了一部分,这样一来可能口粮会不够。请魏霂再奏一次新调一批米来。
本着有熟人好办事但是不让熟人为难的原则,魏霂便叫人去算一下还有多少口粮。结果就是这一算就算出了问题来。
徐良钦连夜带着一队人反反复复地算了半夜,再查了半夜,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军粮被克扣了。
每次验收军粮时都是碎玉府衙自备的称,而那称一定是出了问题的。萧龄萓上台之后加了将士的口粮,每日每月增三斗,若是一斤短三两,那么被克扣后发到将手手上的正好还是以前刚好够吃的量。
至于自己每天到底吃了多少,有没有多吃,军营里又有谁会去管呢?
“本将军看你也是不知情被冤枉的,问你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那你就先去想想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谈。”魏霂说着便挥了挥手道,“我们去查一查粮仓。”
“是!”两个将士应下上前就要走人。
师爷额上都冒了冷汗,咬咬牙心一横,指向魏霂:“魏将军!按照大尧律例,军中不得干预官府。我可是官府的人!魏将军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现在你倒是给本将军讲王法了,那你们偷偷摸摸干这些事情的时候把王法放在哪里了?”魏霂道。
师爷争辩道:“既然魏将军也知道是称的问题,那么我们也是被那卖称的哄骗了。将军应该去找那卖称的。”
魏霂沉吟了片刻不咸不淡地开口:“你说的倒是没错,银钱什么的你们要贪情有可原,粮食你们要贪的话也有些难办。”
师爷松了一口气:“将军明鉴。既然军中粮食不足,那就请将军再写一封折子,卑职帮你递交给郡守,郡守一定会立刻派人给将军补上的。”
魏霂从位子上下来就要走,走到师爷身边的时候突然伸出手按住了师爷的肩膀,向下施压。
师爷一个踉跄直接被魏霂压跪在了地上。
“若是真的是称出了问题没关系,如果是你们舍不得粮食也没关系,但是如果这一批粮食流出了大尧的地界。本将军倒也不必管你的事了。”魏霂微微弯腰,俯身靠近跪下去的师爷。
师爷的身子一颤,抬眼看了魏霂一眼,咽了口口水:“卑职谨记。”
魏霂没有再说话,带着将士便走出了府衙,师爷恭恭敬敬地将魏霂送出了府衙。在目送着玄陵营远去后脸色顿变挥着手喊道:“快关门,快关门!”
碎玉府衙的大门被重重关上,魏霂若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
罗壮子策马跟上魏霂问:“将军,咱们怎么就这么走了?军师不是怀疑碎玉府衙扣下军粮私自贩卖吗?”
魏霂神闲气定:“那个师爷不是说了吗?军中不能干预官府衙门。”
罗壮子急了,扯着大嗓门就喊:“那咱们就让他欺负啊?万一军师说的是真的,那怎么办?”
魏霂耐心地和罗壮子解释:“回去找我夫人。”
罗壮子还是不明白,不满地道:“将军,你现在怎么能回去找夫人呢?”
将军有了夫人罗壮子也为将军开心,但是勾着将军放下手中正事的夫人,他罗壮子可不认。
“他们不是要用王法说话吗?夫人就是王法。”或许是因为提起的是萧龄萓,魏霂难得有心情和罗壮子解释第二句话。
罗壮子果然还是不懂,气鼓鼓地道:“将军不能这么惯着夫人,你把夫人的话当王法,他们可不会。”
魏霂的额上蹦出一个井字:“壮子,夫人是鸾台左相,是宰相,是比碎玉郡守大很大很大的官!”
罗壮子义愤填膺:“这不能成为夫人勾搭将军放下手头要务的理由!将军,你必须和我回军营里!我是不会允许你在这个时候那个什么公假私真的。”
另一个副将宋捷实在听不下去了扶了扶额道:“罗壮子,那个是假公济私。”
“对!假公济私!将军你别说你没有,宋捷他能知道我说什么就说明宋捷也想这么说!你就是要假济公私!”罗壮子在最右侧,“请将军回马,否则末将就要不敬了。”
宋捷:“……”
魏霂:“……”
萧龄萓慢吞吞地走到碎玉府衙的时候府衙已经大门紧闭。
大半天的府衙怎么能关门呢?广政府衙可是日夜不闭户的。莫非是碎玉城规矩不一样?
萧龄萓站在门口思索着,想着自己这几日真是荒废,居然都没有好好了解一下碎玉城的规矩习俗。
就在萧龄萓想着要不下次再说,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街道上几匹马不紧不慢地跑了过来。在萧龄萓的面前勒了马。
为首的男子二十四五的年纪,身量高长,气宇轩昂,虽然没有穿官服,腰间配着一块青络梅花玉佩却能说明此人是四品的官职。
男子看了看萧龄萓之后松了口气,上前两步对着萧龄萓单膝了下去:“卑职见过萧大人。”
萧龄萓唇角弯起一个笑,伸出手虚扶起了男子:“李大人,有劳你大老远地跑过来了。不过是两年不见,如此客气做什么?”
被萧龄萓称作李大人的男子顺势起身对着萧龄萓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小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