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霂第二次向萧龄萓下聘了,这一次的排场比上一次要大得多,红艳艳的聘礼这一次用车载了十五车,还有的让将士们直接抬着,足足抬出了数十担,轰动了整个广政城。
“这镇北将军是真的在意萧大人啊,这聘礼可是大尧立国以来的独一份吧。”
“何止大尧独一份,这历朝历代只怕都没有镇北将军这样子宠爱夫人的。”
“萧大人没有嫁错人啊,镇北将军是个好的。虽说是武将,可是这么给面子,这么宠爱着,就是武将又怎么样呢?”
听着百姓的议论,高头大马的魏霂心旷神怡,更是意气风发,英俊潇洒。
“小姐,咱们未来姑爷可真是英气十足,生得一副好皮囊。”画楼之上,王灵桐的侍女莺儿喜盈盈地对王灵桐道。
王灵桐坐在画楼之上看着魏霂神采飞扬地过去脸颊微红,面带春色,只是眼里又出现一丝神伤:“可惜了……若是将军今日是对我下聘的就好了。”
“小姐,魏将军不是早就向小姐下聘了吗?”莺儿提醒着王灵桐道,“魏将军是镇守碎玉城的,而表小姐一定要留在广政城。还是得要小姐伺候将军的多,将军自然也是会更喜欢小姐您的。”
王灵桐笑了:“也是,想来将军也只不过是碍着萧龄萓的身份所以才给萧龄萓面子而已。姑姑都说了萧龄萓不清白,我就不信我这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将军,将军会更喜欢那个残花败柳。”
“小姐,按理来说魏将军下聘之后平国公府也要报陪嫁名单,小姐可要去听一听?”莺儿问。
王灵桐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去的,我也想要知道,还有哪家小姐和我一起陪嫁的,我也好早做准备。”
南望苑之中,辛玉有条不紊地为萧龄萓上妆,下聘是大事情,男方家给的聘礼越多越能显示男方的重视,而女方则是装扮地越隆重越能显示女方的重视。
“珩朔,让你今日加派两倍的侍卫你可安排好了?”萧龄萓一面让辛玉在自己发髻上簪上一根又一根的头饰问道。
珩朔站在一边对萧龄萓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从来不需要萧龄萓操心,这是人生大事,珩朔绝对会保护好的。
“魏枎的人都已经解决了吧。”萧龄萓又问。
珩朔再一次点头,萧龄萓和魏枎是要撕破脸了,暗卫们也不必再留面子,昨夜便厮杀了一番,魏枎派出的十个暗卫,珩朔一个都没有让人放回去。
辛玉为萧龄萓簪上最后一支发簪抿唇笑道:“想必主子对婚事还是满意的,如此重视。”
萧龄萓装着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满意什么满意,都烦死我了。”
辛玉笑着看着口是心非的萧龄萓。
“主子。”沐玉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送进来了萧龄萓的衣服。
萧龄萓站起身伸开臂膀让丫鬟们伺候着自己换上新衣。
“主子,刚才大夫人那边来人,耀武扬威地叫主子在念陪嫁名单的时候记得加上王灵桐的名字。”沐玉轻声地对萧龄萓说道。
“还在外面等着话吗?”萧龄萓问。
沐玉摇摇头:“没有,还说这是给主子面子,希望主子不要不知好歹,然后就走了。”
萧龄萓笑了起来,轻飘飘地抛下一句:“好歹是谁?我要知他做什么?”
大尧王朝及其重视嫡庶之分,纵然萧国公的三个庶子都是萧龄萓的兄长,但是因为是庶出,也是不能插手嫡女的婚事。但是今日下聘,却是萧国公带着三位庶子都出来了,正襟危坐了一排,除了萧令珏的脸色淡淡的、萧王氏喜上眉梢。其余的人都是满脸写着对魏霂的敌意。
魏霂倒也不在意,往庭前大大方方的一站就让一个副将念起了礼单,女家观礼的宾客们在外边围了一拳看热闹的,既是来听礼单的,也是来一观这位姑爷的风采的。
只可惜,萧国公不给魏霂好脸色,玄陵营也就不给好脸色,一群高大魁梧的将士站了一排,一个个铁青着脸,活像是土匪下山抢亲的。
就连在念礼单的那个副将都是板着脸,用念战书的语气一句一句念着:“聘雁一对!钱十万贯!绢五十匹!绸缎五十匹!良田二百亩!沉香木刻七弦琴一把!鎏金麒麟银器一件!缠丝玛瑙盘一对!宝蓝六菱底杯一套!白羽莲花镯一只!襄陵酒二十坛······”
百抬的聘礼,整整念了一刻半钟才念完所有的礼单。
站在人群之中的王灵桐眼中放射出贪婪的色彩,居然这么多,光是银钱就有十万两,这比起些,送到自己府上的那一点,简直就是狗屎。
凭什么萧龄萓就这么好运气,就能得到这么多!
观礼者眼红羡慕,却见那萧国公抬起了眼帘,轻飘飘地说道:“就这?”
紧接着,特意告假了半个月回来的萧令行端着茶盏,用杯帽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茶面一字一字地接口:“十万两就想要娶萧国公的嫡长女,镇北将军是向谁借的胆子。”
萧令绩的话就更不客气了,出口便是一句:“镇北将军就这么穷吗?”
“你们······”这些聘礼哪里少了?分明就是萧国公府有意刁难,将士们被气得就要冲出来理论,却被魏霂一个眼神拦了回去。
魏霂走上前几步,淡淡地说道:“如此说来,这样子的聘礼是配不上萧左相了?”
“配得上、配得上!”萧国公还有开口,坐在一旁的萧王氏就连连开口,喜上眉梢地说道,“哎呀,这聘礼都赶得上皇子聘妃了,自然配得上,将军这般珍重我们炩儿,我们做父母的心理也放心了。”
萧国公的眉头紧锁,冷声对萧王氏说道:“你少说话了!”
“今日是我女儿定亲的日子,这是我的女婿,我怎么就不能和我女婿说几句话了。”萧王氏冷笑着瞪了一眼萧国公说道,扭头看向魏霂就又是笑眯眯的了,“贤婿快坐、快坐。来人快来给将军奉茶。”
“谢过大夫人,不知萧五小姐在何处?还请一见。”魏霂说道。
按照大尧的规矩,男女双方在定亲当日是可以相见的。魏霂的要求不但不过分。
萧令绩却是冷笑:“你将我们家的五小姐气得离家出走,倒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你倒是有脸见她?”
“离家出走?”魏霂皱了皱眉。
萧令行道:“突然之间就消失了,可不是被你气走了?”
魏霂沉吟了片刻之后问:“你们如何认定萧左相是离家出走,而不是被什么奸人虏走了?”
萧家四父子诡异地陷入了沉默,萧龄萓喜欢离家出走这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常态了,这么些年过去,萧龄萓若是突然不见他们也都不着急,就让她一个人去静静,还真没有想过魏霂提出的这个问题。
魏霂很清楚,萧龄萓不会不在家,这也是广政城的老规矩了,念完聘礼之后男方要求见女方,而女方的家人则会给各种理由来阻拦。
而在这阻拦的过程之中,那待嫁的小姐势必是躲在某处偷看的。若是满意这夫婿就会走出来,若是到最后姑娘都没有走出来,那么这一桩婚事也就不会有多圆满。
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萧令绩开口道:“哦,原来如此。那五小姐可能是被人掳走了,我们马上派人去找,镇北将军先请回吧。”
魏霂挑眉而笑,剑眉入鬓,笑起来并不如寻常人一般温暖,反而是有几分凛冽:“还有人敢动镇北将军的夫人吗?就算是有人感动镇北将军的夫人,难道还有人敢动鸾台左相吗?你说是不是?萧大人。”
没有人回答魏霂,魏霂的目光停在庭门口眸中是化不开的温柔:“萧大人,你的裙角不小心闯进我的眼睛了。”
躲在门后的萧龄萓低笑一声抬步走了出来:“是魏将军的眼睛不小心黏在了我的裙子上吧。”
“怪萧大人的裙子太好看。”魏霂回答。
萧龄萓歪了歪头:“人就不好看了?”
魏霂抬步走向萧龄萓,萧龄萓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魏霂走向自己,魏霂向萧龄萓伸出手,却没有触碰到萧龄萓,顿了顿之后移开手只轻轻地拉了一下萧龄萓的耳坠,低声道:“好看,好看得我想将你藏起来。”
萧龄萓退后了一步凝视着魏霂,正色问:“我的颜色应当是要天下共赏,敢问魏将军何德何能独占绝色?”
从残垣金戈之中赶回来的夙将唇角微扬:“无德无能,只会宠你。”
萧龄萓静静地看着魏霂,萧龄萓的眼光一向毒辣,眼前这个男人短短几日之内,萧龄萓已经能够将他看清楚七成了,嫁给这个男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陈皙舟······萧龄萓突然想起一句话,一句萧皇后再三和自己说的话。
“炩儿,你必须嫁给魏家的嫡子,生下魏家的嫡孙,你生下的这个嫡孙就是大尧未来的皇。”
萧皇后放任着萧龄萓与陈皙舟纠缠不清,却从来没有提起过萧龄萓和陈皙舟的婚事。萧龄萓突然之间有些迷茫,那些年,萧皇后到底把自己和陈皙舟当成了什么。陈皙舟的战败,看似什么都没有做的萧皇后在里面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怨不得人家都说萧大人是善气迎人,瞧萧大人这面相,倒像是和镇北将军情深意重、两情相悦了一样。”萧王氏突然笑盈盈地说了这么一句。
顶着最和蔼的笑容,说的却是最恶毒的话语。
原本喜气洋洋的礼堂被萧王氏这一句话一说,顿时鸦雀无声。
萧国公狠狠地皱了皱眉冷声开口:“大夫人身体不舒服,扶大夫人回去。”
萧王氏笑着看着萧国公:“老爷说什么话?今日可是炩儿的大喜日子,妾身就是身体再不舒服可不也得坐在这里?难不成还要让高小娘坐上来吗?”
萧国公脸色微微一变没有再说话。
萧王氏得体地笑着然后道:“好了,既然炩儿也出来了,那么就过来念陪嫁单子吧。”
下聘当日念的陪嫁单子其实只是真正嫁妆的一点点,更多的是两位陪嫁姑娘的嫁妆。而真正新娘的嫁妆则是要在出门当日一边抬出家门一边念的。
按照规矩,萧龄萓避进了纱布屏风之后,让管家黎伯捧着陪嫁单子在屏风边念着。
“萧家五小姐陪嫁礼单,钱六万贯,良田十亩,象牙镂花圆镜一副、紫檀木折枝梅花贵妃塌一架、软绒福字珊瑚窗纱一副、殷红相思豆赤金笼子一对。”这些都是图吉利的嫁妆,家家户户都会有,只不过是材质更好,更为奢华而已。众人的焦点目光还是落在接下来的陪嫁贵女上。
“陪嫁贵女,惠国夫人嫡长女、常和郡主萧令宁——”黎伯高声唤出,登时间满堂惊呼,纵然惠国夫人并没有在广政城,但是人们也都很清楚,那是一个可以抵过许许多多广政权贵的人,她的女儿自然也是独一份的尊贵。
王灵桐的脸色瞬间惨白,常和郡主萧令宁,没想到另外一个陪嫁是郡主,自己怎么能和郡主相比呢?原本以为只要暂时屈居萧龄萓之下,等生了孩子就一切都好了,如今又来了一个郡主,这可没有那么好对付。
所有人都在感慨魏霂好艳福的时候,魏霂却是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将士,真没想到萧龄萓的一个陪嫁会是郡主,自己身后的这群大老粗哪一个够格娶郡主的?难不成自己还要上别的地方给那个郡主找姻缘?
萧令宁的嫁妆也是早就送来了的,黎伯絮絮地念了许久才念完,只是魏霂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尽想着有哪个年轻的同僚配得上郡主。
而王灵桐则是嫉妒地攥紧了拳,萧令宁的嫁妆居然这么丰厚,比起来自己原本看上去丰厚无比的嫁妆简直不堪入目。
不过倒也不必不甘,自己还有魏霂的聘礼呢,萧令宁可没有。
黎伯总算是念完了萧令宁的嫁妆,便准备念出第二个陪嫁贵女的名字了。
王灵桐几乎就要冲上前去,立刻让站在厅堂前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看一看自己。
“陪嫁贵女,镇南将军嫡四女,武平校尉北元妍——”
王灵桐的眼前一花,居然不是自己?一时之间自己昨日巴巴送来的嫁妆单子瞬间成了一个笑话。萧龄萓她这么敢忤逆二姑姑说的话?
还不等王灵桐去看萧王氏,人群之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呼,众人的视线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个丫鬟扶着一个晕过去的小姐惊慌失措地大喊:“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怎么了?”萧龄萓问道。
沐玉看了看走出屏风看了看回答道:“主子,是陵川伯家的六小姐晕过去了。”
陵川伯家的六小姐?萧龄萓思索了片刻:“徐云蝶?”
沐玉颔首:“是。主子,要不要奴婢······”
“不必,元妍应该马上就到了。”萧龄萓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淡淡地道。
黎伯并没有被那边的喧哗吸引,魏霂也一直都沉浸在思索萧龄萓两个陪嫁的婚事上,根本没有注意那边发生了什么。
“北家嫁妆······”黎伯念着突然噎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梅花亮银锤一对,用来······”黎伯又一次噎住了。
用来?许良钦一脸茫然,这嫁妆单子还要写东西的用途吗?
“用来干什么?”嫁妆单子是直接交给了萧国公的,萧龄萓并没有看过,这会儿也是好奇地询问。
黎伯扭头看向萧国公摇摇欲坠,萧国公神色淡淡地道:“照念就是。”
黎伯颔首然后硬着头皮往下念:“用来在那个谁不听话萧大人的话的时候锤他。”
刚才还七手八脚地要去关心徐云蝶的众人注意瞬间被吸引了回来,然后就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魏霂:“······”
“大黄参连弩一床,用来在那个谁被捶还赶跑的时候射他。”
“丈八蛇矛枪一把,用来在那个谁没被射到的时候戳他。”
“青龙偃月三亭刀一把,用来在那个谁被戳到之后砍他。”
“宣化板斧一把,用来在那个谁被砍后再补一下。”
“如意紫金钩一对,用来在那个谁被补完一下之后再吊起来。”
“······”
在那个谁已经被五马分尸之后,嫁妆单子终于进入了正常的部分。
“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一支、孔雀绿翡翠珠链一条、缠枝牡丹翠叶熏炉一对······那个谁听好了,以为这是给你的吗?呵呵,这些和你没关系,因为你已经被前面的那些刀剑锤斧剁的稀碎了。”终于念完了最后一句,黎伯如释重负地合上了单子。
听礼的众人也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突然之间就一点也不羡慕嫉妒魏霂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云蝶幽幽地醒过来了,当着众人的面就哭了出来,上前几步跪在了屏风前:“萧大人,你为何要哄骗云蝶?这般作贱云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