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这个坑干啥?”张显礼听完一头雾水,随便用铁锹铲了一撮土,发现大苇塘附近的土质松软潮湿。
“不该问的别瞎问!挖完坑,你就跪在坑边,我给你施法!”高正军态度傲然。
他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张显礼听话地开始挖坑。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是他自己的坟墓。
挖了片刻,张显礼把铁锹扔在一边,喘了口粗气,缓了缓神。
高正军非常不满意,嫌弃他的效率低,干脆自己接过铁锹,继续挖坑。
两个人就这么交替着挖了一个小时,一个半米宽、两米长、一米半深的土坑挖好了。
高正军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张显礼说:“你赶紧跪下,点香,烧纸,把你的要求向坑里叨咕叨咕!”
张显礼对高正军的能耐本来是半信半疑,但是这一路上这个人看起来非常地高深莫测,十分玄乎。他也就听从命令,虔诚地跪下。
高正军站在他的身后,双眼微闭,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张显礼一看他这个样子,也不敢怠慢,跪在地上点香、烧纸、磕头,嘴里满是对即将到来孩子的期待和对刘秀梅的感情。
高正军在他身后听着越发地生气,尤其想到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就算有一个女儿,却不能相认;而眼前这个人,明明只有一只眼睛,又穷又丑,他却不但有漂亮的妻子,还即将拥有一个健康的儿子,这让自己觉得十分愤怒。
张显礼念完愿望,站起身,转过来,“高大哥,我们还有什么要做的?”
可他话音未落,高正军用铁锹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打在他的额头上。
张显礼这一下子被打蒙了,头上立刻鼓起一个大包,“高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高正军露出狰狞的表情,“凭什么?凭什么你这样一个废人、一个瞎子、一个独眼龙,却能娶到老婆,找到儿子,而我这么好的人却孤家寡人一个!”
张显礼听得直懵圈,“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说能让秀梅的孩子身体健康吗?”
“不是!当然不是!我是要刘秀梅儿子的命给我女儿换命!”高正军一边说着,一边拿铁锹柄狠狠地捶着张显礼的额头。
很快,张显礼的额上渗出了血,人也昏昏沉沉。
高正军慌了神儿,自言自语:“不行,不能流血,做这件事不能见血!”
这奇怪的反应反而让张显礼打起了精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死命地向高军正扑了过来。
张显礼的狠劲儿一下子把高正军吓得屁滚尿流,玩儿命地向芦苇塘里跑去。
张显礼尽自己最后的力气从背后抓住高正军的衣服,让他一个踉跄蹲坐在地上。
疼痛让张显礼的愤怒达到了极点,他压在高正军的身上,挥拳猛打。
而高正军此时像困兽犹斗,红了眼睛。突然,他不知道从哪使出一股蛮力,狠命地将张显礼掀翻在地,抓起一把泥巴向张显礼的脸上扬去,这下子不偏不倚地正好打在了张显礼唯一能看见的的眼睛上。
张显礼赶忙拨开脸上的泥土,可是芦苇塘的泥土非常湿润,粘性很大,一时半会清理不干净。
高正军见状,举起铁锹继续向张显礼的头部使命的连击数下。
虽然没有用铁锹头,但是铁锹柄也是非常硬纸的木制品,三两下之后,张显礼的头部脑浆迸裂,鲜血直流。
高正军定了定神,看着满地的鲜血,颇有些遗憾——这个仪式并不完美,让他非常生气,把所有的怒火都撒在张显礼的身上,又用铁锹柄连续击打了几下,保证这个人彻底死亡。
做完这一切,他喘息了一会儿,把张显礼的尸体拖到土坑里,用铁锹埋上了土;他怕人注意到,又把周围倒伏的芦苇草草地盖了土坑上面,然后回了家。
到家以后,他发现裤子上溅满了张显礼的脑浆,赶忙脱下来清洗了;可是衣服却是白色的,溅上的血很难洗净,于是用水泡起来。
第二天他怕事情败露,自作聪明地使了一招“声东击西”,跑到火车站,冒充张显礼在公用投币电话给刘秀梅打了一个电话。
而后他又把那把铁锹悄悄地送回刘秀梅的家里,自认为这场命案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
高梁听完他的讲述,迅速记住几个关键点,准备回到局里马上核实,包括拨打电话的情节。
“就为这个荒谬的理由,你就杀了彰显理,你觉得可信吗?你不是说自己是个文化人吗?怎么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李永秋听完他的讲述,火冒三丈。这张显礼真是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高正军罔顾他人性命,简直丧心病狂。
高正军那种可怜的神情收了起来,相反,换了一个高傲又冷酷的表情,“张显礼是个什么东西?你们知道,他只有一只眼睛!他那只眼睛是年轻时跟人打架,被打坏的!像他这种人,明明就是一个社会渣滓,却能接二连三地娶到老婆。第一个老婆为他生孩子死了,第二个老婆还会给他带来个儿子!他这样的人都能有后,而我呢?我家里条件好,人又有文化,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老婆;有个女儿也认不回来,生病了也不能去看。我的心里怎么会服气?”
高梁端起肩膀,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高正军。
根据这几天与高正军打交道的情景来看,他应该不是个草包。他有一定的知识,也有反侦查经验;但是他的心里非常矛盾,自尊和自卑交杂在一起,因此而自命不凡,还有非常强烈的表现欲。这些从他和周围女性的关系就能看出来。
现在他给出的杀人理由表面上是说得通的,但是与他本人的性格又产生了一定的矛盾。因此,在接下来的审讯中,必须抓住他的特点,对症下药,采取迂回战术,欲擒故纵!
太阳西沉。
高梁和李永秋拿开车往回走。
“虽然高正军已经交代了自己杀人的经过,可是,动机还是令人存疑……”李永秋一边翻看着笔录,一边和开车的高梁嘀咕着。
“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回队里,今天的审讯还是很有收获的!”高梁笑着安抚一句,让李永秋别再钻牛角尖。
两个人回到局里以后,看到李乐峰正在等在一中队。
高梁立刻把情况汇报给他,也把自己对于高正军的看法告诉了他。
李乐峰非常同意他们的看法,“你们分析的有道理!从各种迹象来看,虽然高正军在证据面前低头认罪,但有些地方未必说的是真话,可能还有余罪没有交代。下一步的审讯,应该巩固当前案件的成果,深挖余罪!”
高梁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让我们和二中队掌握的证据相互配合。我也认为高正军杀人案不仅仅是一起命案的事情。这种会道门里的邪性东西不可能只发生一次。如果高正军只是普通的迷信,他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法给自己的女儿救命!”
李乐峰看了看讯问笔录,又拿出二中队的证据材料,“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主意绝对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按着二中队提供的信息来看,也不是朱大仙想出来的。可见在他们二人之间,还有道行更深的人!”
“接下来几天,我们决定对高正军的审讯要加强。趁着报捕前这几天,我们最好能挖出这个人其他罪行,争取把拘留时间延长到三十日。”李永秋形成了一个比较完备的审讯计划,“针对他个人的特点,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心理特征,应该给他舞台,让他尽情表演!”
“没错,而且他虽然是犯罪嫌疑人,但自尊心比较强,你们要尊重他的人格。我会和看守所打个招呼,根据审讯情况给高正军特殊的待遇。”李乐峰给出了一个新的策略。
高梁乐得一拍手,“没错,就像熬鹰那样!供述的好,咱们就让他在看守所里好过一点;供述的不好,咱们就不管他,按着看守所的规矩来办!”
“你们在商量什么呢?”陈利明从外边进来了,
高梁看见自己这位兄弟,有些洋洋得意,“我们今天审讯高正军,收获不小!”
“是吗?来给我讲讲!”陈利明听完也非常高兴,赶忙要分享他们的喜悦。
可是高梁却不给他面子,”分享什么呀?大清早晨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一中队总共六个人,我打了五个电话,只有永秋接了,才让我今天的审讯能够顺利进行。所以,我不要跟你分享!”
“你这人怎么像个小孩儿似的?”陈立明非常不服气,不甘心被吊起来胃口,“再说了,早晨六点钟打电话,你觉得我能醒过来吗?”
“哟呵,原来我们高队长最后一个才想起来我!还让我陪你在看守所问了一天,我真是给你脸面了!”李永秋的阴阳怪气又来劲儿了。
李乐峰看着这群“猴崽子”,摇摇头,背着手离开了一中队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