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梁和毛君竹找到了王德金的家里。
王德金正在家卧床休息;他的妻子收拾东西,看见两个警察上门,有些慌乱,“警察同志,我家老王今天才出院,难道又有什么事要找他吗?”
毛君竹看了看王德金的腿,绕过他的妻子,直接坐在他的面前,“王德金之前你一直没有对我们说过现场还有第五个人的情况,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当晚的歹徒有五个人,你为什么瞒着这件事?”
王德金面色非常焦急,“毛大队,我跟您说过许多次了,那天晚上特别昏暗,而且财务室还有一面隔断墙,我实在分不清里面有多少人,大概四五个人,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毛君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高梁拦住了,“老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过你在厕所里躲着的时候,有没有听见什么或者看见什么?”
王德金摇了摇头,“警察同志,我说过很多遍了,我躲在女厕所里,根本不敢往外看,怎么可能会看见什么?”
高梁看着毛君竹,毛君竹也是无话可问。
这时候,高梁的手机铃声响了,打破了室内的尴尬,来电者是杜志春?
“梁子,人没在矿场,我们现在就在去往他家的路上,还布置的一些警力守在车站堵着他。放心,他跑不了!”
高梁微微一笑,“那就好,反正别让他跑了就是!”
毛君竹听到这话,神色非常紧张,“不是已经把匪徒都抓全了吗?你们还要抓捕什么人?”
“第五个人!”高梁意味深长地笑着对他说。
“第五个人?!”毛君竹看了看高梁,又看了看王德金。
王德金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个警察,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毛君竹“腾”地站起身来,“高梁兄弟,咱们出去说吧!在这里讨论案情不方便!”
高梁笑得更开怀了,“那是自然,咱们这些话还真得单独唠一唠。”
王德金夫妻俩看见两个警察突然来了,又突然走了,一脸的懵。
毛君竹和高梁坐回车里。
毛君竹启动了车子,强装镇定地问道,“高梁兄弟,咱们现在去哪?去支援他们抓第五个人吗?”
高梁微微一笑,“毛大队不用试探我。我们的确知道了当晚第五个歹徒是谁。王成安到案后,这第五个歹徒本来就是呼之欲出,现在已经确定身份了。我们一边组织警力抓捕,一边始终在给你机会。”
毛君竹一脚急刹,车子停在道路中央。
高梁一下子装在车前玻璃上,伤口被扯得生疼。他呲牙咧嘴地坐直了身子,“毛大队,你不用这么紧张。现在木已成舟,你的问题自然会有人来处理,不过我们现在更急着处理毛大勇的问题!”
毛君竹缓缓地启动,把车子停在路边,拽住高梁的胳膊,“高梁兄弟,我们毛家只有这一个男丁。大勇一定不会干什么违法的事;肯定是王成安胡乱攀咬!你们能不能高抬贵手?”
高梁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毛大队,你在说些什么?你也听见了,站前分局刑警大队,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包括省厅支援的警力都已经到位,针对毛大勇实施抓捕,你让我们怎么高抬贵手?”
毛君竹神色慌乱地说,“那第五个歹徒根本不是毛大勇,肯定是另有其人,王成安恨极了我,才会胡乱攀咬我家的人!”
高梁歪着头看着他,“王成安为什么恨你?”
毛君竹张了张嘴,一时没有说话;可缓了半天,他叹了一口气,“当年我们一起考公安局,我和他的成绩不相伯仲。最后我考进去,他没考进去。所以他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我觉得他是因为这件事在恨着我,所以自己犯罪了,还攀咬了我的侄子!”
这逻辑竟然说通了!
高梁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毛大队,到了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你对得起身上这身警服吗?”
毛君竹更是紧张,“高梁兄弟,你怎么就不信我,去信那个抢劫犯呢?他一定是在胡乱攀咬,我侄子不是那种人!”
无药可救!
高梁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只是敷衍地安慰他一句,“毛大队,有什么事情我们见到毛大勇再说。不过从现在开始,这起案件你要回避了!”
突然,毛君竹暴怒,“高梁,你是不是一定要咬着我家的人不放?你怎么会这么不通人情?”
高梁也不耐烦了,“这不是通不通人情的问题,这是尊不尊重法律!”
突然,高梁的太阳穴被抵上了一把手枪,竟然是毛君竹掏出了配枪!
高梁冷不丁的也是一惊,“毛大队,你要冷静!这件事原本没有那么严重,你要是参与其中,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毛君竹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我也没有办法,大勇是我毛家唯一的男丁,我不能让他被你们抓走!”
高梁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你也说了,王成安很有可能是在撒谎,你的侄子不一定就是劫匪之一。你现在掏出配枪指着我,难道不是从侧面证实了王成安说的反而是实话吗?你现在做的这一切,到底是爱你的侄子,还是害你的侄子?”
毛君竹老泪纵横,“高梁兄弟,我已经没有办法,我现在只能剑走偏锋,或许还能救下我侄子!”
高梁怒了,“这不是救你侄子,而是害你侄子!也害了你自己!”
这时候,高梁的电话又响了。毛君竹和他都吓了一跳,毛君竹用眼神示意他接起电话,打开免提。
果然是杜志春。
“梁子,毛大勇已经抓捕归案了,现在直接带回市里进行审讯。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毛君竹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还没有。毛大队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们马上赶到市里,到时候咱们一起处理!”高梁语焉不详,希望这件事还能有个回转的余地。
杜志春却断然拒绝,“梁子,你糊涂了!这件事不管毛大队知不知道,他现在都得回避了!我马上跟老李汇报一下,让他跟当地公安分局的领导通报一下情况,让毛大队放几天假。”
高梁不知道毛君竹听了这话会是什么反应,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
毛君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喃喃自语:“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难道我就要看我的侄子锒铛入狱吗?”
趁他晃神的时候,高梁强忍着伤痛,扬起手臂,一下子掐住了毛君竹的手腕。
毛君竹想要扣动板机,却被高梁插进手指,让他无法扣动。
高梁的手指被夹得剧痛,可是他还是忍着痛,告诉毛君竹:“毛大队,枪声一响,你再也没有回头路了!现在,还能说你不知道毛大勇做过什么;枪响了,你们一家子全完了!你想护着侄子,可你别忘了,你还有父母儿女,难道你想让他们都为此蒙羞吗?”
这件事戳中了毛君竹的痛处,他终于放弃了挣扎,掩面痛哭。
高梁没其实没有挂断电话;电话另一头的杜志春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当他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立刻抽派人手寻找高梁和毛君竹。好在县城不大,属地派出所很快就找到了二人。
当见到他们二人时,毛君竹还伏在方向盘上痛哭不已,高梁的手臂再一次渗出了血。
随着毛大勇的到案,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
毛君竹被当地警方督察部门隔离审查;王成安、毛大勇、袁刚林、田野,当晚的五名劫匪,除了已经死亡的田园以外,已经全部到案;涉案的财物都已经追回,王成安自制的武器弹药也都依法扣押……震惊一时的案件也算是真相大白。
原来,王成安在外边的确发了一笔小财。他回到县城后,似乎不计前嫌,有意与矿场的人再次交好。
由于当年的老职工大部分都已经退休了,那几个曾经欺负他的领导,也都进入暮年,所以没有人再把当年的事情翻出来再讲。
在王成安的曲意结交之下,很快初出茅庐、正想成为“社会人”的毛大勇成了他的忘年之交。
随着交往得越发深入,王成安得知毛大勇因为是走了毛君竹的后门,进到矿场,成了仓库的保管员。可是他本人能力又非常弱,一直被其他人瞧不上,工资也不高,所以他的内心十分苦闷。
毛大勇几次想要辞职,可是他的叔叔毛君竹却劝他安心工作——即使工资不高,也算是端上了铁饭碗,在矿场上稳定又体面;毛大勇想出去闯荡,随着矿场的工作人员去外地工作,也被拦下了。天长日久之下,他的心理越来越不忿。
所以当王成提出要干一票大的,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存在时,他欣然答应了,而且还积极参与其中。
这倒不是因为他缺钱,而是算对叔叔的一种反抗。
两个不缺钱的人,找到了缺钱正在抓耳挠腮的田园、田野兄弟俩和一个经验老道的袁刚林,很快五个人就组建了抢劫的小团伙。
王成安是在外面闯荡多年,是个“人才”,很快通过非法渠道弄来一批枪支。可是数量远远不够他们当晚抢劫使用的。王成安在外面做过护林员,修过汽车,搞过配件,所以动手能力很强,自己又制作了一些猎枪和炸弹,把小团伙组成一支“军火连”。
案发当日,正如之前他们所了解的那样。
五个人进入现场,开始抢劫;对到场的保安,实施了全火力打击。最后让现场没有一个活口留下,瞬间成为了人间炼狱。
可是王成安百密一疏。他知道每天巡逻的保安有六个,却忽略了当天保安队伍里还混着一个门卫,所以当他发现现场有六个人伤亡,便没有再寻找其他活着的人。
当他们要走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竟然又动了一下,看来还没有死透。
正巧当消防队出警,训练警笛声响起,吓得他们赶忙要逃离现场。
这时候,王成安制止住毛大勇,“大勇,你不要跟我们走,你是矿场上的人,今天晚上找地方藏一夜,明天跟矿场的人一起来出现,假装上班。如果我们出去被抓了,不会供出你;但你要是跟我们在一起被抓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毛大勇听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同意留下清理现场。
此时,除了财务室的四具尸体以外,缓步台上还有两具尸体,是跟他们进行最后枪战的保安,
毛大勇在现场将所有人都补了枪,确保他们已经死亡之后,想要藏在自己的小仓库里。可是他发现,小仓库的门却被一具尸体堵住了。
他想把尸体挪开,可是血迹却变得非常明显,实在有些不自然;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的尸体都拖动了一遍,把现场弄得更加混乱,让到达现场的人不知道尸体挪动的原因和轨迹。
而后,他便躲在自己平时管理的仓库中,一直等到了天亮。
所有的问题,随着毛大勇的到案迎刃而解;不通逻辑的情况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这起案件算是成功告破!
由于毛君竹作为毛大勇的亲属,在现场发现了毛大勇的痕迹之后,没有及时报告,反而是为他藏匿证据,因此也被立案调查了。
按照法律规定,整起案件依然需要交给当地警方进行处理。
所以,高梁他们做了一场无名英雄之后,依然是回到了站前分局刑警大队一中队的办公室。
一大清早,高梁看着外边的柳絮飞舞,鲜花烂漫,突然悲春殇秋起来,“没想到我们为了这起案件竟然已经忙了两个多月了。我和永秋都负伤了,实在是牺牲巨大!”
李永秋白了他一眼,“我的脑震荡在家不过休息了三天,之后我可一直在工作!不像你,胳膊上破了点儿皮,已经哀嚎了一个多月了!”
“我哪里叫破了皮?我这伤口已经反反复复裂开三次了!”高梁被李永秋气得鬼吼鬼叫。
一中队的人哄堂大笑——治高梁,还得看永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