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纾从小就没爹爹, 后来又成了孤女,这种环境下,不需要依赖其他人,她也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所以, 对于裴大郎闹着要分家一事, 喻纾是无所谓的。
但裴母的顾虑, 喻纾也明白。
裴家是逃灾来到云水村的,没有叔伯兄弟, 村子里就他们一户人家, 唯一有出息的裴渡, 眼下又去了边关,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让裴大郎分了家, 即便是不离开家里,也会带来一些麻烦。
一是会被村里的人说闲话, 二是容易被别人欺负,第三嘛,裴母担心裴大郎的银子被高家人拿走。
没办法, 乡下就是这样, 在乡下人眼里, 兄弟越多越好, 别人才会高看一眼。
喻纾柔声道:“娘, 我知道您是为了大哥着想, 只是, 这路都是自己走的。若大哥执意如此,您就是再为他考虑,也只会适得其反, 还不如由着他去。等哪一天他后悔了,也算是长个教训。”
裴母摇摇头,“ 如果今天闹着要分家的人是渡儿,我二话不说就会同意。可大郎的爹救过我一条命,大郎的腿脚又不好,所以我不想看着他撞了南墙才回头。”
裴母拉着喻纾的手,“你先替我磨一磨他和你大嫂的性子,要是过段时间他们还闹着要分家,那我就不管这事了,好不好?”
喻纾还能怎么说,只能答应。
喂过裴母喝药,喻纾出来,左右看了看,对着裴芙道:“大哥呢?”
裴芙正在院子里和喻枝一起看书,喻枝一个人留在老房子那里不安全,这段时间她都住在裴家。
裴芙抬起头,“二嫂,大哥去了高家,说是要把大嫂接回来。”
喻纾:……
裴大郎都把裴母气晕了,不应该立即到裴母面前赔罪认错吗,怎么跑高家去了?
把高氏接回来,裴母见到了,只会更生气。
喻纾想了想,“ 芙儿,枝枝,来灶房帮我烧火,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喻枝看了眼天色,奇怪地道:“姐姐,时间还早呢!”
既然要磨一磨裴大郎和高氏的性子,喻纾就是要提前做饭,她笑着道:“入了秋,天黑的早,咱们先吃饭,也省些油灯钱。”
裴森去了高家,“我向娘提了要分家的事,娘气得不行,晕了过去,你快跟我回去,好好向娘赔罪,以后再也不在娘面前提这件事了。”
高氏皱了皱眉,“娘不是刚晕过一次吗,怎么又晕了?她不会是不想让咱们分家,故意装晕的吧?”
“你莫胡说!”裴森一下子提高声音,脸上多了怒气。
见他这样,高氏撇了下嘴。
高氏的娘高婆子走过来,把高氏拉到一边,“你先回去看看情况,分家的事过几天再说,真把大郎他娘气出个什么好歹,罪过可就大了。”
“只要你和大郎有分家的念头,何愁分不了家,不过是早两天晚两天的事儿。”
高氏道:“娘说的对。”
高婆子又走过来,“大郎,你要是敢欺负她,不听她的话,慧儿也不是非嫁你不可的,反正你们还没孩子。”
高氏的闺名叫高慧。
裴森急忙点头,“娘,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对她好。”
高婆子不屑地笑了下,瘸子也有瘸子的好处,傻的要命,一说要和离,就怕的不行。
这时,高氏道:“娘,要回去也行,吃完饭我们再走呗。”
“回裴家吃饭去,你少吃一碗饭,你那些侄子侄女也能多吃点。”高婆子赶客道:“你小的时候,娘为了你们兄妹几个,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让你们吃饱。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了,你也得多替你侄子侄女着想。”
“你嫁到裴家,一年多都没动静,也不知道有没有福气能生下孩子,要是到最后生不了孩子,不还得指望你这些侄子给你养老?”
“ 我一连生了你们姐妹几个,别人笑话我生不出儿子,好在最后生下了你弟弟,替我正了名争了光。好不容易没人说我生不出儿子了,偏你是个不争气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高婆子脸色不好看,“你这不是丢我的脸吗?”
高氏脸红了红,是她不争气,生不了孩子。
高婆子又故意叹了口气,“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指望上你!”
“能指望上,能指望上!”高氏急忙道:“娘,就是嫁人了,我也是咱们高家的女儿,我一定会好好对侄子侄女的,也一定会孝顺你,有什么好东西我都拿回来。”
出去高家时,裴大郎摸了摸空瘪瘪的肚子,来的时候走了十几里路,他早就饿得不行,其实他是想在高家吃一碗饭再回去的。
裴森和高氏饿着肚子,好不容易走了十几里路,到裴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院子里漆黑一片,灶房大门紧闭,也没有点灯。
裴森咽了口口水,加快脚步,“娘肯定给咱们留饭了。”
高氏也饿得不行,等两人推开灶房一看,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高氏和裴大郎傻眼了!
“你不是说娘会给咱们留饭吗?”高氏拉下脸,“还是说阿纾还没有做饭?”
裴森挠了挠头,“ 都这个时间点了,肯定吃过饭了,阿纾可能想着我会在你们家吃晚饭,所以没留咱们的饭,咱们再重新做点吃的就是。我去找娘要钥匙去。”
粮食,是农家人的命根子,裴母也不例外。
裴家搬来云水村,没有分到多少地,所以裴家的口粮大都是去镇上买的。
为了节省粮食,裴母特意让裴森打了个装粮食的大柜子,把家里的粮食、红枣、刚买回来的肉还有各种青菜和佐料,都装在柜子里。
除了做饭的时候,其余时间柜子都上着锁,钥匙由裴母拿着。
裴森去找裴母拿钥匙,但裴母睡下了,他不好再把裴母叫醒。
裴森看了一眼,从裴母的屋里出来,“娘睡着了,咱们忍一晚上,明天早上就有吃的了。”
高氏拉着脸,肚子咕咕直叫,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饿的她的胃都开始冒酸水,“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她不把钥匙给咱们,咱们就吃不上饭,我不管,必须要分家。”
没吃上饭,裴森和高氏饿着肚子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村子的大公鸡还没醒,高氏就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下了床。
她要饿死了!
可她醒的太早,出房门一看,裴家没有一个人起床。
太过饥饿,高氏身子发软,头晕眼花。
她没办法,烧了一锅热水,猛喝了一大碗,想要垫垫肚子。
见时候还早,她又回去睡了一觉。
高氏再次醒来,是闻到小米的香味醒来的。
她抹了一把眼,推了裴大郎一下,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裴森紧跟在后面,也跑了出来。
裴母、喻纾等人正在院子里吃饭,石桌上摆着黄灿灿的小米粥,里面还加了红枣熬煮,小米粥浓稠清香。
配菜则是裴母腌制的辣白菜和萝卜丁,还有一碟入口的炒豆干,简简单单,可夹上一筷子菜,再配上一口小米粥,简直太可口了!
高氏眼睛发光,使唤道:“芙儿,给我和你大哥盛碗饭去。”
高氏的语气理所当然,像使唤丫鬟似的。
裴芙抿了抿唇,“大嫂,没饭了。”
高氏脸色一变,“怎么就没饭了?今天早上是谁做的饭?”
喻纾不紧不慢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是我。”
高氏要气死了,这会儿不让她吃上热腾腾的一口饭,就是要她的命。
“弟妹,你是怎么回事?我和你大哥还没吃饭呢,怎么就没饭了!你会不会做饭啊!你刚嫁进裴家几天,就敢让我和你大哥饿肚子?”
喻纾神色淡淡,“昨天娘生病了,伺候娘喝过药,出来就不见大哥的身影,芙儿说大哥去你们高家了。昨天晚上我又睡得早,没听到你们回来的动静,自然也就没有准备你和大哥的早饭。”
高氏把火气咽下去,感情还是她和裴大郎的错,回来了没去通知喻纾一声!
“那你现在再去给我做点吃的,我和你大哥昨晚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上,都快饿死了!”
裴母一下子把筷子拍在石桌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大小姐!”
“ 阿纾又是给家里人做饭,又是给我煮药,都没闲着,好不容易这会儿闲下来,就被你使唤来使唤去。你没长手啊?你不是闹着要回娘家,怎么不在你娘家吃口热乎饭?”
高氏不高兴,“ 我都是裴家的儿媳妇了,还惦记着娘家的饭做什么!”
裴母沉声道:“ 你也知道你是裴家的儿媳妇?你把我给你做的衣裳拿回娘家的时候,你把大郎的银子拿回你娘家的时候,你有想起自己是裴家的儿媳妇吗?”
裴母突然发火,高氏和裴森身子抖了抖。
这时,喻纾出了声,“大嫂,那天你说的话也有道理,裴渡不在家,咱们是该省钱过日子。我和娘商量过了,挣钱要开源,省钱嘛,当然要节流。”
“省钱第一步,就从饭食上入手,以后,谁对这个家有功劳,谁就可以多吃饭!”
眼看高氏要发火,喻纾适时道:“大嫂,也是娘的意思,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向娘提意见。”
裴母昨个才被她和裴森气晕过去,高氏哪里敢提什么意见。
她肚子响了一下,高氏强打起精神,“那…那要是对这个家没功劳怎么办?”
裴母接过话,“那就不用吃饭了。”
裴母话音落下,喻纾笑了笑,表示就是这个意思。
裴母又道:“昨天到今天,你和大郎没有赚到一个铜板,也没有去地里干活,你们两都不用吃饭了。”
裴母铁了心的不让他们吃饭,裴森和高氏没法子,晕乎乎地去到了地里。
只有他们干活,才能有饭吃。
他们要干活,谁都别拦着他们!
只有饿过肚子的人,才知道能吃上一口饭,有多么不容易。
接下来几天,裴森和高氏不敢再瞎闹腾,每天去地里干活比谁都积极,生怕裴母和喻纾不做他们的饭。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反抗过。
有一天,裴森去了邻村做木活,高氏故意偷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又琢磨起了分家的事情。
她以为会有人把饭给她送进屋的,结果,当天中午和晚上,裴母都没让喻纾做她的饭。
晚上,裴森回到家,高氏哭诉个不停,“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干了一天活,裴森累得不行,懒得搭理她,“活该!你不会还想分家吧?我告诉你,你饿肚子可以,我不要跟着你一起饿肚子!”
高氏要气死了,“吃吃吃,就知道吃!”
就这么,裴森和高氏还真消停了几天。
裴母喜笑颜开,“阿纾,你这法子还真是厉害!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喻纾不好意思笑了笑,“ 娘,民以食为天,一个人饿着肚子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思想东想西。”
裴母一拍大腿,“你说的对,只有吃的太撑没事干,才会整天闹腾!”
既要节流,当然也要想法子多赚钱。
喻纾算过了,把枝枝送去学堂,一年的束脩是六两银子,加上逢年过节给夫子的节礼和平日里的笔墨纸砚,下来要十多两银子。
枝枝还经常生病,还要留足够的银子给她看病。
喻纾手里虽然有些积蓄,可不多。
读书和看病,是烧银子的事情,偏偏都被她遇上了,赚钱大业,可谓是迫在眉睫!
至于裴渡给她的三十两银子,喻纾不打算动用,等裴渡哪一天回来了,她把这些银子还回去。
这天,喻纾又去到镇上,把做好的锦囊送到绣坊,经过镇上学堂的时候,望着门口进进出出的学子,她突然有了赚钱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说一下,把上一章高氏的嫂嫂改成弟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