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隽自幼丧父丧母, 加之程老太太性格有些古怪,梨花巷的人是有些看不起他和程老太太的,常在背后说程老太太的坏话。可喻纾不一样,即便她与程家没有交情, 对程老太太也不曾恶意揣测过。
对于喻纾, 程隽有感激, 有欣赏,也有喜欢, 可他出现的太迟了。
程隽深深注视着面前的女子, 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和喻纾说这些话了, “喻夫人,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乌眸落到程隽面上,喻纾出了声, “多谢。”
程隽还想说什么,余光看到巷子口的裴渡, 他神色一僵。
裴渡一身黑色的长袍,墨眸幽深,面上没什么表情。
两人四目相对, 明明隔着段距离, 可两人的眸中, 有暗流涌动。
程隽在县学读书的时候就听说过裴渡的名讳, 在县学时, 每次考核, 裴渡都是第一。
裴渡才华横溢, 温文尔雅,又有一副好皮囊,他招了不少桃花, 引得不少女子芳心暗许。
沈教谕的女儿沈韫两次三番纠缠裴渡的事情,程隽也是知道的。
对上裴渡的目光,不多时,程隽忍不住收回视线。
“喻夫人,我还想提醒你一句,你嫁给裴渡,日后,不平静的日子必然不会少,单他那张脸,就能让不少女子动心。平时,你多注意他的行踪,不要让他生出其他心思。若他辜负了你,做出宠妾灭妻之事,也请你不要一个人咽下这些苦头。”
喻纾笑了笑,“程公子,多谢提醒,我记下了。”
裴渡从边关回来了,他不该再出现在喻纾面前,省得让人误会。
见喻纾应下来,程隽不再多说什么,歉疚地道:“那我先回去了。”
喻纾应了声好。
深秋的风拂过,扬起程隽发间的束带,他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面上一派温润。
见程隽的第一面,喻纾就觉得他和裴渡的气质有几分相像,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喻纾发现,其实他们两个人一点儿也不像。
巷子里很安静,除了他们几人,再无其他人。
程隽毫不纠缠,就此放下,可见也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人,喻纾希望他能早日遇到与他共度一生的女子。
不远处的裴渡,眸色暗了些,听不到喻纾和那个男子谈话的内容,可观那个男子的眼神,他并不陌生。
那种眼神,他也在魏茂和王平身上见过。
等程隽的身影消失,他抬脚走过去,“阿纾。”
喻纾转过身,笑着道:“你回来啦!时隔两年,再去县学读书感觉怎么样?”
“还好。” 裴渡并无任何不适应,其实夫子讲解的内容他早就记在了心里,留在县学温书也是浪费时间,去过这一次,倒也不用再去了。
裴渡试探地道:“刚才那位是?”
也不知裴渡听到了多少,不过,她又没有对不起裴渡的地方。
喻纾落落大方地道:“他叫程隽,就在咱们隔壁住,他也是读书人。”
裴渡微微颌首,不再询问,“你这是要出去?”
“是啊,出去买些香料,再买几匹布。”喻纾道:“天凉了,该裁些厚的衣衫了。”
裴渡薄唇动了动,“走吧。”
喻纾有些惊讶,“你不温书了吗?”
“待会儿再温书,我和你一起去铺子里逛逛。”裴渡道,顿了下,他又补充了一句,“买了什么东西,我也可以帮你拿着。”
也就是说,裴渡不是自己想要去逛街,而是陪她一起帮她拿东西的。
喻纾没再拒绝,“走吧。”
以往喻纾出来逛街,多是和裴母或者是裴家几个小的一起,今个有裴渡这个免费的苦力在,喻纾买了不少东西,都是裴渡付的账,那些东西,最后也是被裴渡拿回了梨花巷。
为了犒劳裴渡,喻纾做了一碗桂花酒酿圆子汤,她去到书房,敲了下门,“裴渡,我能进来吗?”
听到声音,裴渡把书放下,起身过去开门。
接过喻纾手上的食盘,他温声道:“这宅子都是你买下的,你直接进来就行。”
喻纾狡黠地道:“看来女子还是得手里有钱,小白脸才会乖乖听话。如果这宅子不是我买下的,我可不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进来。”
裴渡轻笑了一下,他是摆脱不了小白脸的称呼了。
“ 你我夫妻一体,不讲究这么多虚礼,即便这宅子不是你买的,你想进来就直接进来。”
“好叭。”喻纾道:“快尝尝我做的汤怎么样!”
裴渡尝了一口,桂花清香怡人,酒酿圆子清甜软糯,甜度也恰好适中。
裴渡是不爱吃甜食的,可喻纾做的甜汤甜而不腻,很是和他的胃口,“很好喝。”
见裴渡是真心喜欢,喻纾眸子弯了弯,“我给娘送去了一碗,也给枝枝他们送去了些,剩下的,都给你送来了。”
裴渡问道:“你不尝一尝吗?”
“我不饿。”喻纾在书桌旁坐下,“再说了,晚上吃东西会胖的。”
裴渡:……
他下意识看向喻纾,喻纾一张脸小小的,身材也极是窈窕,该瘦的地方很是纤瘦,不该瘦的地方也恰到好处。
目光落到那鼓鼓的地方,裴渡耳廓一热,急忙收回视线,“你挺瘦的。”
喻纾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吃多了不就胖了?”
裴渡轻咳一下,“就是胖些,也挺好看的。”
喻纾桃花眼里露出几分诧异,当年被喻纾撞见向裴渡表白的那个姑娘,也是个眉清目秀的佳人,可裴渡看也不看人家一眼。
此刻能从裴渡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也太难得了吧!
喻纾笑眯眯地道:“谢谢,不过我也觉得我就是胖了,应该也不会丑的没办法见人。”
听喻纾这么一说,裴渡邀请道:“甜汤味道挺不错的,你要不要尝尝?”
怕喻纾有顾虑,他又道:“少吃一些,是不会胖的。”
“好叭。”喻纾道:“那我去拿碗筷。”
裴渡声音清润,脱口而出,“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喻纾眨眨眼睛,是有现成的,可是那个汤匙,裴渡刚刚用过了呀!
喻纾道:“这不太好吧!我还是再去拿一副碗筷吧!”
裴渡勾了勾唇,“有什么不好的?时间不早了,你再去灶房一趟,也是耽误时间。再者,你我是夫妻,这样很正常。还是说,夫人你嫌弃我?”
喻纾只得道:“没有。”
她当然没有嫌弃裴渡,只是两人共用一个勺子,太亲近了些。不过裴渡都这样说了,她再拒绝,就显得太生分了。
喻纾尝了两口甜汤,擦擦嘴角。
裴渡问道:“还要再用些吗?”
“不用了。”喻纾摇头。
她刚想说什么,只见裴渡拿起她用过的汤匙,自然而然舀了一个酒酿圆子。
喻纾脸一红,她和裴渡一直住在同一间屋子,可两人并未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没有过亲亲,也没做过更进一步的事情。
裴渡用了她用过的汤匙,他们两个不就间接亲吻了吗?
纤细的睫毛撬动,喻纾不由得看向裴渡,心里嘀咕着,裴渡看上去倒是挺正常,一点儿也不害羞。
罢了罢了,她和裴渡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
喻纾心里的不自在淡了许多,“我先回房了,你早点休息。”
裴渡:“嗯。”
等喻纾的身影从书房消失,垂眸望着书桌上的那碗桃花甜汤,裴渡唇角漾起浅笑。
其实,他并不喜和别人共用碗筷,在军营的时候,还有些将士打趣他太讲究。可刚才看着喻纾,那句话他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
他和喻纾是夫妻,他愿意和她再亲近些。
第二天,等裴渡得闲的时候,喻纾拿着一张图纸过来,“裴渡,你会做花灯吗?”
裴渡把图纸接过来,看了看,“没有做过,我试试吧。”
说是试试,到了第二天,兔子花灯就做好了。
喻纾做的兔子花灯,样式和市面上不太一样,灯形是圆月的形状,底座是莲花,上面卧着一只白白的小玉兔。周围用绿叶做装饰,很是精致。
裴林、裴芙和喻枝围过来,张大了嘴巴,“好漂亮的花灯!”
“这兔子,像是真的一样。”裴母也很喜欢,拿在手里仔细观赏。
灯笼做出来的时候,看到那只小兔子,喻纾也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裴渡不仅功课出色,做花灯也这么擅长。
喻纾笑着道:“娘,兔子是裴渡做的,他的手艺很好。”
裴渡捧场地道:“还是阿纾绘制的样式新颖,不然,我也做不出这种花灯。”
裴母扫他们二人一眼,“行了,你们两个都好,渡儿的手艺好,阿纾画的花灯也好。别说,中秋节那天,我都想买盏这样的花灯挂在家里。”
刘绍看到这盏花灯时,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急忙点起底座的蜡烛,花灯亮起来的那一刻,光辉熠熠,宛若圆月上的玉兔卧在莲花旁嬉戏。
还有左右两侧的绿叶,更是别出心裁,为整盏花灯增添了几分清雅。
“太好了,这盏花灯做出来放到品珍阁里,肯定很多人会买!”刘绍急忙问道:“喻夫人,你还有其他想法没有?”
喻纾把图纸拿过去,上面画着形式各异的花灯。
刘绍接过来一看,有八瓣海棠花灯,有弯月绘花花灯,还有绘竹小宫灯、花冠形花灯等,样式和图案各异,共有几十种。
“喻夫人,我看过别家铺子里的花灯,可远远不如你做的好看,也不如你做的有新意。”刘绍激动极了。
这些花灯还只是画在纸上,并没有做成实物,可刘绍仿佛已经看到了大量的银子哗啦啦流入品珍阁。
不同于之前的团扇,喻纾绘制的花灯,是特意为中秋节准备的,不管圆月还是玉兔,都带着中秋的元素。若能一炮打响,肯定能赚不少银子,分成自然该多一成。
刘绍道:“喻夫人,你这些图纸,我买下了,我找人来做,每卖出去一盏花灯,给你三成如何?”
喻纾自然同意,无论她做牙签,还是做团扇和花灯,都是为了赚银子。
刘绍满面红光,“裴公子死而复生已是一大喜事,喻夫人做的花灯,定然也会十分畅销,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喻纾笑着道:“刘老板赚的盆满钵满,那就是三喜临门了。”
出了品珍阁,走了几步,喻纾注意到裴渡不太对劲,进去品珍阁到出来的这段时间,裴渡一直没怎么出声。
她奇怪地道:“你怎么啦?”
裴渡勾了勾唇,声音慵懒,“我夫人赚了这么多银子,现在我觉得,我真成小白脸了。”
之前裴母这样打趣他,裴渡只当是说笑,没往心里去,可今个喻纾画了几张图纸,就能拿到三成分成,裴渡突然有了危机感。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很久以后,有人问裴渡是怎么成为一代权臣的,裴渡回答:有这么一个长得好看又会赚银子的夫人,他不上进就只能当小白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