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乱了,就乱的更很些吧。”林楚的手下加了把力,荣茵被抓得挣扎不得,他笑道:“等会儿我给你重新画,技术未必比你差些。”
“不要,你说了我们得小心些。”
荣茵挣扎着扭动,笑嘻嘻的道:“别别,我好不容易才画好的妆,你可别给我,哎呀……”
到底迟了一步,那腮帮上的胭脂已经被吃掉一点,连唇脂都擦到了林楚脸上。
林楚抓着她,黑沉沉的眼睛像夜色下的河,轻轻一荡都是叫人心悸的涟漪。
林楚脑海里不期然闯入昨夜的画面,心头一荡, 面颊作烧, 心头却有些飘飘然。那种酥麻麻的舒爽感再次跟上,叫他身体有些不受控制。
他轻轻吐了口气,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他一般都调理一下内息,压一压, 但今天, 忽然就不想管了。
“不是吧?这么容易就累了?”
林楚:……
他看着荣茵, 嘴角不自觉带上点笑,荣茵梳洗好却发现林楚还懒洋洋的躺在床上, 姿势慵懒,海棠高卧。
她有些诧异, 她昨晚也就玩了两回,但话本里的男主设定不都是一夜七次的,怎么到她这里就走写实路线了?
他起身的时候, 荣茵已经在洗漱了, 那细白柔嫩的手指在清凌凌的水波里划动, 好似白毛入水, 净了手又梳头, 黑黝黝的发里,指尖穿梭。
所有旖旎想法都被一句话打散了, 他下床把荣茵掐过来揉进怀里,“看来我太纵着你了,你下次再说不要,我可就不听了。”
半壁江山都不在皇权控制内了。虚名重要,还是实惠重要?贺三郎乃是不二出的名将,如今李家在西北抽不开身来,九爷又有高人指点,攻城拔寨,跨州连郡,其他将守或望风而逃,或一触即溃,只有贺三郎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往,旗鼓相当。
荣茵不过区区一个女子而已,与这等忠勇的大将相比,不值一提。虚名哪里比得上实惠?
荣茵现在倒是不想了,她笑眯眯的道,“楚楚,我可不想让男人穿着裙子艹”
一句必杀,林楚果然松了劲儿,闷闷不乐的捉自己裙带,荣茵被这幽怨模样逗乐了。“来来来,好姐姐,我给姐姐梳头,我给姐姐画眉,姐姐想要什么样子的口红片?”
“不许这么叫”林楚像模像样的生气:“不许叫姐姐!”
在贺三郎眼里,她们是清纯美好的小姑娘,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把林楚请进城里会有多危险。这是个真正的高段位绿茶,悄无声息的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同时顺手挖坑把你埋了。
林楚的书信送去三皇子手上,三皇子吓了一跳,这个年轻人还不像老皇帝一样厚颜无耻,看着自己臣子的谴责和唾沫,甚感面上无光。
他倒是知道当初贺家曾试图跟袁家订亲,但是没有订成,自然是不做数,况且荣茵出家了,尘缘了断,便是订成了也不能做数。只是他没想到贺三郎会反应这么激烈,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
只是……果然为将带兵的最值得防备。这才打了几次胜仗就对他有了不敬之心!
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君臣看上了同一个女人,臣子一开口,君主就退让,这是哪个朝代会有的事?他这个当皇子的脸面往哪里摆,朝令夕改,以后还怎么威慑臣下。
“贺三郎一封信,我就收回成意,那岂不是显得我像个笑话?”
他本来对荣茵的喜欢也就那样,毕竟早知她善良,又知她美貌,再看看她在民间的美名,便觉得这会是一个贤惠的妻子,一个合适的国母。
结果竟然被人截胡了!
三皇子左右分析了利害,最终还是决定放下私怨,又听了身边亲信的话,准备捏着鼻子亲自去见贺三郎,给他分说明白,恩威并施,让他好好进忠,卖命,顺便激励一下城中军民的士气。
他准备齐全,带上浩浩荡荡的仪仗队,那本朝监国人的架子摆了个十足,金车银马,席卷过街。
只是他没料到人还未至,便又出了状况。
“殿下?殿下,小奴刚才接到一封密报,十万火急递过来的。”小中人递交上一封书信,三皇子接过一看,脸色大变,又细细看了一遍,更是如坐针毡。
怎么这贺三郎竟有不臣之心?他竟早与九爷的人有勾结。
原因无他,这小中人给他送来的,是从叛军手里缴获到的九爷的书信。
书信内容倒在其次,关键是这笔迹见他看着眼熟啊——这分明跟贺三郎写给自己的那道表文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是铁一样的证据啊,贺三郎分明就跟叛军有勾结,即便他私下沟通的不是九爷本人,也是九爷的亲信。
顷刻间三皇子出了一脊背的汗,他忽然想到当初贺三郎驻扎在青州,九爷对他围而不打,还几番示好。说来也怪,叛军的军马长项是攻坚,最擅长速战,所过之处,望风披靡,怎么单对贺三郎这样客客气气的?
军匪勾结的事,他又不是没听过,军队剿匪,剿着剿着,匪越来越多,将领领走的钱越来越多,就国库越来越小。
还有当初,在南湖的游船会上,九爷的人明明冲上了船,看到了贺三郎却又主动退下了。
他当时就觉得可疑,现在看来,果然!
只是他现在已经离了京城,要中途折返就会很可疑,可他真到了青州,那还不是任凭他贺三郎宰割了?
心下一琢磨,他便冒出个注意,告诉贺三郎为了不惊扰城中军民,他打算低调些进城,只要贺三郎出城迎接便可,不必大搞仪仗。
贺三郎获知消息,颇觉意外,这三皇子因为名分未定,总是格外重视体面和架子,现在这是家国不兴,她终于成熟了?
贺三郎很想跟荣茵说说话,但见到荣茵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好跑到林楚这边旁敲侧击。
“荣茵最近过得怎么样?国公府遇难的时候,我在前线正忙,抽不出时间来看她,她有无怪我,她……可曾跟你说起过我。”
八尺男儿面上羞赧,威风凛凛的将军显得像个楞头小子。林楚微笑回答:“过得很好,从未怪过你,只是先被皇家抄家被迫逃命,又遭遇三皇子骚扰逼婚,日日忧心夜夜烦闷,哪还有心思儿女情长。”
贺三郎闻言长叹。他又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当今皇帝乌七八糟。作为臣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在前线效死呢,回过身来发现爱人被人觊觎了。这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于是,贺三郎成功被撩起一肚子火。
三皇子装扮一新,仪仗威武,自觉尽显王者风范,结果刚下车辇就遇到了横眉怒目的黑金刚。
贺三郎身高出众,将近九尺,此刻身穿团花赭袍,头戴乌金冠,往村口一站,浑身肃杀之气,连天上的日月都暗淡了。
三皇子下辇的那一刻,竟然忍不住两腿发抖,他勉强摆出镇定姿态,小脸苍白的问:“贺将军,听闻前线战事繁忙,本殿下想前去劳军,可安排妥当了?”
“妥当,都妥当了。”
“将军忠勇可嘉,勇武过人……”
贺三郎不耐烦说些闲话,单刀直入:“皇子殿下一定要娶荣茵为妃吗?您可知荣茵是我心中挚爱,若不是当初的订婚礼差最后一步没能完成,荣茵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
三皇子自己气弱,反觉别人咄咄逼人,心道这世上哪有这般不懂事得臣子,别说你们还没成亲呢,便是成亲了,入了帝王的眼,那也是福气,怎可如此强势凶悍。
“哦,这样啊……”
没有人注意到,三皇子低头瞬间,那怂包的表情立即变得阴毒。他小的时候,因为生母身份卑微,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是这样欺凌他,恐吓他的,但现在他们都死了,皇朝的继承人,还不就是他?
“是吗?”三皇子忽然抬眸,清秀的脸上带着狞笑:“只怕你走不了了!来人,本殿下接到奏报,贺三郎于前线勾结反贼匪军,给我拿下!”
贺三郎大惊:“殿下这是何意?末将冤枉,末将定然是被人诬陷的。”
“哼,你到了大牢里给主审官解释吧!”
三皇子一声令下,侍卫纷纷拿着刀戟围攻过来。他事先有准备,此次带来的都是精兵,披坚执锐,足足有五百人,贺三郎再怎么英勇,也拿得下。
再者……他还真不一定敢反抗。
贺三郎目眦尽裂: “殿下,怎能如此轻信离间之言?没有了我,谁来捍卫京师,谁来保护你呢。”
“保护我?笑话,难道除了你我皇朝便无可用之人了吗”
三皇子清秀的面容此刻显得有些扭曲:“我劝你谨言慎行,想清楚自己的身份。”
荣茵得到消息已是一个时辰后,贺三郎因被质疑谋叛押解京城问罪,青州城临时更换了主帅。
荣茵下意识的看向林楚,心里有些酸麻麻的闷胀。
她看不得忠勇正直的人受委屈,看不得血战沙场的将军被冤枉,他们在前线九死一生,最后却被身后的阴谋诡计暗算。
而这个暗算他的人就站在自己身边。
林楚慢步走过来,步履轻缓,刚欲碰她,措不及防对上一双幽愤的眼睛。
她甚至都不需要去问就知道答案。
“贺将军知道吗,这个跟他相谈甚欢,同桌共餐的人,转手就把自己坑进大牢里?”
林楚脸上的常挂着的浅笑仿佛被整块抹去了,整个人褪色似的苍白下来。
人类喜欢清白坦荡总是超过阴暗偏斜。
可是这才是真正的他啊。不光明,不正派,甚至也不清白无辜。
荣茵关上了门,默默地爬回床上,昨天晚上,就在这里,两人还柔情蜜意,放纵欢谑,今天却又……不,林楚其实一点都没有变,他素来如此。
她不生气,也不怨恨,她只是有点无力,需要自己定定神。
林楚久久的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淡绿色的长袍宽大的袖摆都无声的垂落下来,他仿佛与这无边的夜色融为了一体。凉意从石板上渗出,缓缓往身上攀附,让他整个人仿佛凝固的冰凌。
子良夤夜来访,看到这一幕吃了一惊。但他迅速明白了前因后果,对眼下这个场景不算意外。旁观者清,他一早就看出来袁大小姐是个心性纯正的人,喜欢的也是淳厚正派的人。
她虽然偶尔会被主上出众的样貌蛊惑,会因为善念和多情留下种种印记,营造出两人仿佛相爱,且深爱的氛围。但归根结底,两人不是同类人,主上再怎么契合她的喜好去修缮掩饰自己也没有用,迟早还是要暴露。
不过他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子良?”
他忽然听到林楚问话,声音仿佛在夜风里被撕破:“你在想什么?”
子良没来由的瑟缩了下,然而还是鼓起勇气道:“分道扬镳也是好事,不夹杂感情做事才能更顺畅,这也是主上您以前说过的。”
他跟随林楚已经很久了,其实也明白他现在在纠结什么,要得到一个姑娘,可是太简单了,她现在就在屋里呆着呢,随时都可以占有。然而林楚想要她的心,她的情,想要她的理解和包容,这是更高层次的需求了。
“分道扬镳?谁说的。”良久,他才听到林楚的话语,阴冷的调子里似乎带着些讥嘲。“我觉得现在一切都才刚走回正轨。”
斗争素来都是残酷的,血淋淋的,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小孩子游戏。
他甚至还想对荣茵笑一笑,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害怕吗?想逃了,来不及了。
荣茵闷坐在床头,正想着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林楚却已轻轻撩开了床帐。
荣茵抬起头就看到他缓缓解下自己的衣衫。
她立即摇头:“我没有兴致。”
林楚却任由青色的衣袍落在地上,露出背心出一道扎眼的疤。
“这是……”
“拜贺将军所赐,贯穿伤。”
荣茵的脸色立即变了。无穷的后怕席卷而上,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说不出话来。
林楚重新把衣服穿上,在她身边坐下:“我知道你害怕,也理解你心中的郁闷。你今日的不喜是出自人性的本初的善良和正直。我甚至还会欣慰……残酷的斗争和滔天的权势是最容易泯灭人性的东西,人容易在得失和胜负中麻木,忘了自己的初心,但你不会。”
他想了想,又道:“大小姐博学,应当读过孟子,梁惠王见牛要被杀而不忍,于是用养来代替。只是……羊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眼见贺三郎被坑心里会不痛快,但若亲眼见林楚被伤,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形了。
可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知道……
“好姑娘,我等你缓过来,但别让我等太久。”
林楚起身要走,荣茵却一探身,拦腰抱住了他。
“我喜欢你呀,楚楚”
“你就像一道菜,我最爱的鲜嫩牛排,但这道菜里偏偏放了我最讨厌的洋葱。只是,拜托,让洋葱不要有太强的存在感,或者哪天只剩洋葱了,那就不是我的菜了。”
林楚若有所思,“这话的意思是小鲜肉吃完了你就不要我了?”
荣茵伸手掐他,“人家说正经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才是真绿茶啊,微微笑,为你好,转手把人埋坑里
两人第二天早上, 破天荒的都起晚了点,尤其林楚,他竟然在敌人的巢穴里, 死死睡过去,细想来不仅不可思议还有点惊悚。
荣茵眨眼:“难不成你想当妹妹?林妹妹!”
林楚彻底没辙。
看起来好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