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希咬了五条悟的手指。
很久以前,五条悟质问他为什么要离开五条家,铃希也咬了他。
——因为对方只是质问,没有挽留。
“没大没小的,我是你哥。”铃希微笑,“能发生什么事?你也听说过的吧,那位神官能看到人类的未来。”
五条悟抽回手指,在铃希的肩膀上擦了擦:“所以?”
“他看到了我的未来。”
“人家看到你的未来,你就把他杀了?”五条悟来了兴趣,猜测道,“啧,那你的未来很不堪啊。”
换作在平时,铃希早就反驳了,并坚称自己的未来光芒万丈。
但在结草神社里,置身如当年一样的环境,他懒得反驳。
“对啊,很不堪,知道了干嘛还要问。”铃希耸了耸肩,语气半是自嘲,“从生下来到现在,我不是一直都很不堪么——”
嘴里一甜。
被塞进了一根饼干条,甜甜的草莓气息顿时在口腔里化开了。
铃希的目光落在五条悟的手指上,他握着饼干条的另一侧,指腹上有他先前咬过留下的齿痕。
没用力,齿痕很浅。
“不会说话就吃点甜食,学学说好话。”
五条悟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饼干条,他知道铃希没说实话,或者说没把实话说完。
“我讨厌吃甜食。”铃希愤愤地咽下饼干。
“这话你在老妈面前怎么不说?”五条悟调侃道,“要不是我帮你吃掉了,你早就吃哭了。”
铃希出门喜欢带甜食投喂五条悟其实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五条悟的母亲认为小孩子喜欢吃甜食,经常给铃希买蛋糕和巧克力。五条家族对于五条悟的教育很谨慎,大小事关乎到他就会变得小心翼翼。
但没人管铃希,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养他,如愿当一个普通人的母亲。
铃希却一点也不喜欢甜食。
五条悟知道这件事是因为看到他吃了蛋糕后在呕吐,吐得整张小脸都发白。
‘你不喜欢的东西可以不吃。’
‘不,我喜欢——’
‘喜欢还能吃吐?’
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谎言。
虽然幼年五条悟情感淡漠,但也觉得这个小孩子活得很让人看不过眼。
——只知道迎合大人,宁愿自己委屈。
于是他亲手剪掉了他的长发,扔掉了他不喜欢的衣服,但在处理多余的蛋糕时,铃希终于反对了。
‘还是可以吃一点的,浪费粮食也不好。’幼年铃希支支吾吾地解释,‘我还是喜欢糖的,但我爸不高兴,让我吃很多,就不想吃了。’
有一个咒术师送过他一小块巧克力,被没收过礼物的铃希视若珍宝,但他的父亲是诅咒师,极端厌恶术师,让铃希扔了那块巧克力。
铃希不肯,这是一块巧克力,更是一份善意,他张嘴吞掉了,做好了被毒打一顿的心理准备。
父亲却没打他,他换了一种方式惩罚他。
他洗劫了一家便利店,强迫儿子吃掉了货架上全部的甜食。
‘吃到最后我昏过去了,醒来过好多天嘴里都是甜的。’
铃希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心中很是向往,得到那块糖时也很是向往。
但父亲拥有将向往变成噩梦的力量。
‘他已经死了。在这里你就吃你喜欢吃的东西,不想做的事就不做。很难吗?也不难。’
‘你不想扔蛋糕也没关系,我吃掉吧,我跟你不一样,我喜欢吃甜食。’
从那以后,有了五条悟的帮忙,铃希不用再吃也能在家长面前维持爱吃甜食的形象了。
“你和妈妈现在关系不错了吧。”铃希擦了擦沾到草莓奶油屑的嘴唇,顺口问道,“你现在性格比小时候好多了。”
……比小时候好多了。
这是近十年来唯一的一句对他性格持肯定的正面评价。
一时之间,五条悟竟然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
“啊,还好。”他挠了挠头,“就是挺烦的,已经在给我安排相亲对象了。”
御三家普遍思想封建,即便是在家风最开化的五条家,也提倡早婚早育。
五条悟烦透了那一套,已经连续拒绝过几次了。
铃希听到相亲对象一词时,身形微微一顿。
“那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五条悟叼着饼干侧过头,看到铃希低垂眉眼,抿着嘴,又是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
……嗯。
他仔细研究过对方的表情,不是真的感到委屈,而是沉思,因为眼睛圆,睫毛长而不翘,嘴巴小,才在外貌上讨了巧。
他心想,和他相亲的女孩子要是长成这样,他也不会当场拒绝吧。
“我在想你要是个姑娘,五条家的下一代说不定都出生了。”
这句话成功让铃希翻了个白眼。
“瞎扯什么呢?”
“要不我也跟家里出柜吧,让他们别给我相亲了。”五条悟琢磨道,“老妈能接受你出柜,肯定也能接受我出柜。”
“不行!”铃希冷声道。
刚才只是翻白眼,现在称得上是翻脸了。
“你不能出柜。”
五条悟挺不服气:“凭什么你能我不能?我就要出柜,男生比女生有意思多了。”
“因为你是五条家的继承人。”
唯一的继承人,铃希心说。
“弟弟,现在是平成年代了。”五条悟撇了撇嘴,“就算我以后没有后代,我也能在咒术师里给五条家挑一个继承人,只要足够强就ok了。”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但忽略了一个情感上的麻烦。
“妈妈会失望。”铃希轻声说。
“妈妈已经失望了一辈子。”五条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六眼不符合她的期待,而你半路又走了,也不符合他的期待。”
兄弟俩都沉默了。
半晌,铃希朝前殿迈开了步伐。
“剩下的喜久福咒灵,你处理一下吧,我去单挑**oss了。”
“喂——”
**oss所在的方向与他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吧。
五条悟轻松地解决着剩下的诅咒。祓除最后一只时,团子鼓了起来,居然露出了……铃希的脸。
还学铃希噘嘴。
“啊这。”
原来这是具有模仿能力的咒灵。
但它不知道这样反而会死得更快吗??
他早就想对着铃希的脸来上一拳了。
五条悟望着面前变成一缕烟尘的可怜诅咒,嘴里的饼干味同嚼蜡。
关于铃希离开五条家出国后的情报,零零散散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没去五条家主安排的国外一所贵族中学,而是去了一所没有官方记载的野鸡学校。
据说他有了不错的老师,又交到了很多不错的朋友。
他在那里生活了七年,比在五条家还多四年。
但这些经历,铃希一句话就带过了。
“没什么好说的,大家反正都不在了。”
……
进入前殿的铃希发现了一些新情况。
地上躺着一个昏迷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四十出头,模样周正,就是有点邋遢,胡子几天没刮了。
按理说,神社里的人应该已经被疏散了。
工作上的失误,还是……装的?
完全看不出来。
“这个样子,是要做人工呼吸吧?”铃希微笑着说,“大叔,便宜你了。”
他俯身,慢慢靠近男人的脸,然而在试探下,对方依然纹丝不动,睫毛都没眨一下。
就在他的嘴唇距离男人不到一公分时,后衣领被人扯住了。
五条悟到了。
随即是毫不客气地一拽,直接将他扔到了地上。
“你脑子没坏吧?”五条悟淡淡地说。
铃希挥了挥拳头:“我是在救人。”
五条悟盯着地上的男人,意有所指地说:“欺骗男人的初吻,可是要被诅咒报复的。”
铃希:“……”
“咳咳——”男人咳嗽了两声,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一副迷茫状,“这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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