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到了。”
顾大人望着县衙,情绪有些复杂。
余春秋说道:“东主,咱们还是先安顿好了再说吧。”
顾大人点头说道:“好。”
县衙前堂是审案子的地方,后院是知县住所。
县丞和主薄都是上海县本地人。
晚上。
县丞和主薄安排了简单的接风宴,请顾大人和余春秋吃了一顿,就算是相互认识了。
余春秋看得出来,县丞主薄都没有将顾大人放在眼里,更谈不上尊敬。
顾大人一脸笑呵呵,没有生气,脾气很好。
余春秋就有些忍不了。
县丞和主薄算是知县的左膀右臂。他们不听知县的,跟知县对着干,那么知县的工作就没办法开展。
散了宴席。
县丞和主薄离开。
余春秋问道:“东主,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
顾大人是余春秋的老板,只有知道了老板的意图,余春秋才好出注意。
要是余春秋自作主张,可能会恶了顾大人,那就有些得不偿失。
余春秋只是一位师爷,手中的权力是来自顾大人的信任。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个工具人,和宫里的太监类似。
太监和师爷都是为了获取老板的信任,帮老板做事,才有机会行使权力。
顾大人摇头说道:“没什么打算。上海这个地方太复杂,老夫年纪大了,不打算再折腾。熬过了三年之后,老夫就可以告老还乡。”
余春秋知道顾大人是在官场中混日子,可是没想到他的心态如此消极。
麻烦了。
顾大人要是不做事情,不折腾,那么余春秋留在他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余春秋说道:“东主,那商税呢?还收不收?”
上海的贸易比广东还要繁荣。尽管是畸形的繁荣,但那也是繁荣啊。
以前的晋商皇商,已经广州十三行取代,现在十三行又被上海的贸易逐渐取缔。
可是,上海县每年收上来的商税,寥寥无几。
顾大人叹了口气说道:“商税,不是那么好收。要是能收上来,早就收了,何须等到现在?上海的那些大商人背后,哪个没有士绅豪强支持?那些买办,就更不能招惹啊。”
余春秋说道:“东主,我倒是想要试一试。”
顾大人一愣:“你真的要收商税?”
余春秋摇头说道:“不是我要收商税,是衙门要收。东主,上海是东方魔都。可要是没钱,魔都就是真正的魔鬼之都,是地狱。东主年纪大了,准备告老,商税要是能收上来,您也可以多带点银子回去。”
银子,谁不喜欢?
顾大人同样喜欢银子。
他被余春秋说得有点心动。
理想?为民做主?上报朝廷?这些和他顾大人有屁关系。还是利益动人心。
顾大人说道:“余春秋,你真要试试,老夫不阻止。不过,你最好不要惹出事端来。就算你惹出了事端,也跟老夫无关。”
意思就是有了好处我要。是弄出事端来,余春秋就自己背锅。
既想要利益,又不想担责任。顾大人真是把“趋利避害”的手腕玩到了极致。
余春秋说道:“东主您放心,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一个人担着。”
余春秋走出衙门。
顾大人是知县,可以住衙门。余春秋却要出去找房子住。已经很晚了,租房只能等到明天,今晚就在旅馆住一晚。
说实话,余春秋对顾老头非常失望。
顾大人这种人看似温和,讲究修身养性,脾气又好,但其实是前怕狼后怕虎,不敢做事情,明哲保身的手段倒是玩儿得溜。
他这样的人做官,不作为,懒政是肯定的。
懒政的清官,比那些为百姓做事的贪官更可恶。
……
余春秋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上海县的商铺都摸了一遍。
商铺商行多如牛毛,九成以上都没有在衙门登记注册。
收商税?
找谁收?
没有其他办法,余春秋只能一家一家上门去收。
余春秋收商税的举动,激怒了很多的人。
商税,余春秋可没有乱收,是严格按照衙门的规定在收。那点商税对于商铺和商行来说,不过是利润的九牛一毛。
可是。
那些商人就是不愿意缴税。
法租界。
一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的歌舞厅里。
几个老者正在商谈。
“蔡先生,你的商行缴税了没有?”
“冯先生你呢?”
“蔡兄、冯兄,老夫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缴税?反正老夫是交了商税。”
“张兄,您竟然缴了商税?那个新来的知县顾大人,我倒是有些了解。余春秋不过是顾老儿身边的师爷,一条狗而已。他一个毛头小子,就把张兄给吓住了?”
姓张的生意做得大,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能在上海滩混出头的人,就没有善良之辈。善良的人,不是在码头扛包运货,做最苦最累的活,就是已经成为了黄浦江中的枯骨浮尸。
他们没想到,姓张的老头竟然交了商税。
姓张的老者端起茶杯,笑着说道:“衙门不敢来洋人租界收税,只会欺压咱们这些租界外的商户。衙门也是欺软怕硬的贱骨头。咱们来上海打拼了几十年,赚点钱不容易啊。”
冯姓老者问道:“不知张兄要怎么做?你这次交了税,以后可就要不停地缴税啊。”
张姓老者冷笑道:“拿了老夫的钱,就怕余春秋没命花。做了那个小师爷!杀官,或许有麻烦。可是要弄死一个师爷,张某还是有胆子。让余春秋消失,杀鸡儆猴,算是给姓顾的警告。老夫出一千大洋。人手,你们安排。”
其他的几个老者面面相觑,都点了点头。
蔡姓老者说道:“老夫让人联系青帮。此事,让青帮去做,再合适不过。”
他们都是生意人,是讲究人。干脏活,当然不会亲自出手。
……
余春秋带着三个人往回走。
三人是一家人。
少年叫陈东,是哥哥。
女童叫陈欣,是妹妹。
妇人陈刘氏,是母亲。
陈刘氏的丈夫是码头工人,病死了,没钱买棺材。
余春秋遇见他们的时候,陈刘氏正跪在大街上,祈求好心人把陈东和陈欣买去。
陈刘氏一个不识字的妇人,养不活陈东和陈欣,把他们卖掉,到了主人家可能会遭受打骂,但至少能活下去。
否则,就只能饿死。
陈刘氏一家这样的情况在上海不是个例。
余春秋心肠不够硬,动了恻隐之心,就把他们都带回来。
反正屋里还缺少一个煮饭洗衣的人,就当请了家政保姆。至于陈东和陈欣,不过是两个孩子,能吃多少饭?添加两双筷子而已。
走到一条巷子。
穿过巷子,继续走不到两百米,就是余春秋的租的房子。
突然。
余春秋停下了脚步。
巷子两头都被人堵住。共有二十一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短刀,或者小斧头。
余春秋不用猜就知道,他们是帮派分子。
陈刘氏被吓得尖叫一声,然后把陈东和陈欣护在了身后。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危机来临,陈刘氏本能地挡在了儿女的前面。
余春秋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各位好汉,为何要拦住我的去路?是要钱吗?我身上带有十几块银元,你们要,就全部拿去。”
为首的壮汉手握砍刀走到余春秋面前,露出了一口的黄牙,笑着说道:“余师爷,你得罪了人啊。下辈子投胎,不要招惹大人物,你惹不起。记住了,杀你的人是青帮赵虎。”
青帮?余春秋记住了。
“燃烧民意值!”
余春秋抬起头来,眼神凌厉,哪里还有刚才的怯弱?
赵虎一愣,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想要闪避。
余春秋抽出腰间的匕首,瞬间划过赵虎的咽喉。
赵虎丢掉了砍刀,瞪大了眼睛,双手捂着脖子,可是阻止不了鲜血涌出。
余春秋的攻击没有停止。
青帮派出的杀手,最强的就是赵虎,其他的人都是没有练过拳术,和街面上的混混没什么区别。
余春秋击杀他们,就像是杀鸡一样轻松。
每出一刀,余春秋都会带走一个青帮弟子的性命。
余春秋出刀,都是实招,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简单直接。这才是真正的格斗搏杀术。
余春秋放倒了六个人,青帮弟子们反应过来。
有些人向余春秋冲过来,有的人没有失去冷静,转身逃跑。
不是说,余春秋是师爷,是读书人吗?
为什么他武艺如此高强?
太可怕了!
余春秋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
巷子里躺着十四具尸体。
余春秋说道:“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你们都没有搞清楚。猎物和猎人,是可以相互转换的。你们想要我的命,那么我杀了你们,相信你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幕后黑手,无外乎就是几大商行,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们。”
跑掉几人。
余春秋没有追击。
身边有陈东他们,余春秋要是去追杀青帮弟子,怕陈东他们遇到危险。
余春秋的武艺是不错,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
余春秋对三人说道:“好了,危险解除。我们走吧。”
陈东回过神来,说道:“先生,你好厉害。我能跟你学武功吗?”
余春秋点头说道:“好啊。有空了,我教你练拳。”
陈东问道:“咱们是什么门派?”
“什么门派?”余春秋犹豫了一下说道,“没有门派。如果你想要门派,那就自己创建一个,叫精武门,如何?”
……
余春秋离开津门之后。
霍元甲遭到了津门整个武术界更猛烈的排挤。再加上他又负债累累,在农劲孙沽月楼赊的账,还不上。
就算霍元甲做到了津门第一,又能如何?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没有人缘,越有本事的人,越会遭到排挤。这就是**裸的现实。
无奈之下,霍元甲只能离开津门,前往上海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