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明白了嘛,他这里的消息都是前朝的,那个阁老好酒、哪位大人好美色有软肋,哪个精明能干哪个稀里糊涂办不好差事,他统统都知晓。
但是,辅国公府和承恩公府虽然是姻亲,但双方关系如何?辅国公府的女儿在承恩公府是否受重视?
不知道。
开阳伯夫人和兴德侯夫人是不是不和?往后如果她们都来了家里,是不是要分开着安排座位?若是不小心遇上了其中一个,是不是得注意着不要说起另一个的好事免得暗地里得罪了人?
不知道。
魏大夫人虽然只是短短地交谈了几句,但是瞧着性子有些直白,如果不是装出来的那京城传闻里魏侍郎魏大人二十年如一日宠妻之事怕是真的?
还是不知道。
他坐在这,用处也不大。
反倒是把侍墨特地为她做的酥脆小点心都吃完了。
不过傅永宁可不知道曾淑在心里嫌弃他,相反他对曾淑去了一趟承恩公府便知道了这许多,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地问道:“这都是你看出来的?”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没有别的?”
曾淑见他好奇,便解释道:“这内宅里头的事,门道多着呢,我看出来的这些也是以前祖母她老人家教我的。”
“就比如说昨日遇上的吧,辅国公夫人身边有个丫鬟,手腕上戴了一串草珠子,这没什么稀奇的。但是上头的绳结我前几日正好见过,晴娟前些日子去了一趟护国寺的庙会,给她们几个丫头一人带了一串回来。”
“说是在护国寺买的,上头的绳结一模一样。”
“再加上辅国公夫人身上隐隐的檀香,以及她手腕上的佛珠,可以推测出辅国公夫人近些日子或许去过护国寺。”
“如果想要偶遇她,那么派人在通往护国寺的路上守着就好。”
曾淑扳着手指头,“还有开阳伯府,昨日我瞧见了开阳伯夫人及其儿媳,两个人穿着倒是光鲜亮丽的,但是头上戴着的头面却不太好。虽是金光闪闪,但上头的宝石却没有几颗齐整的,都是些零碎,色也不纯。”
“最重要的是样式只是寻常。”
“我三妹很喜欢宝丰楼的一套头面,不过很贵,她攒了许久的月例都还不够。以前每个月都会心心念念地,拉着我和二妹去看上一回,开阳伯夫人儿媳身上的那一套我就在宝丰楼里见过。”
见傅永宁有些不解这里面的猫腻,曾淑干脆地说明白,“但是我嫁到了侯府才知道,原来达官贵人家的女眷都不会抛头露面自己去买首饰。就比如宝丰楼吧,每月她们都会派人送名册来,都是外头没有的样式,满京城的独一份。”
“即便是我自个儿亲自去,他们也不会拿外头摆着的货色糊弄。”
“当然,这样的头面也贵得很。没有七八百两是买不到能看的,而外头摆着的那些稍微差上些许的,便只要三四百两银子。”
“由此可见,开阳伯府不如面上光鲜。怕是内地里有些窘迫,缺银子使呢。”
“而一个家里开始缺银子,最先消减的就是每月女眷们的头面首饰。毕竟这些东西不能吃也不能穿,拿着往年的去银楼炸一炸,或者改一改样式也是能戴的。”
见傅永宁有些明悟,曾淑又补充道:“当然了,这些都是昨日略瞧了瞧发现的,不一定对,但若是出门再遇上两回,她们家的女眷衣着、穿戴再露囧,这就**不离十了。”
“若是想要验证也简单,年节的时候,派人私底下往口风紧的各大当铺走一圈就知道了。那会儿家家户户正是用银子的时候,有些入不敷出的人家为着脸面,就会先把家当给当了,宽裕了再赎回来。”
傅永宁用有些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其实,最简单的还是承恩公府。”曾淑被他这样看着,不免有些得意,于是又说了自己发现的一件事,“他们是主家,一举一动都在眼皮子底下,我们能看到的就更多些。”
“其一,是下人们规矩,口风紧,可见管家的那人有本事。”
曾淑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其二,承恩公世子夫妇传闻里和今日成亲的二公子有些不合,那些夫人们说承恩公世子是在三年前,也就是陛下赐婚四公主和二公子之前请封的,有些匆忙。”
“但我看倒不见得。”
“因为承恩公世子夫人今日尽心尽力,连鞋底都怕是磨平了,这样的表现可不是面和心不和这几个字能说得通的。”
傅永宁开始聚精会神。
曾淑说得起劲,“还有啊,辅国公府,无论是辅国公夫人、世子夫人还是她们教养出来的承恩公世子夫人,都是能干的。”
“待人和煦,做事体贴。”
“我今日看到,不管是哪一位夫人,她们都能说得上话。往后若是想要和某位夫人结识、找人说和,去求她们总是没错的。又或者将来咱们要打听什么事情,也可以尝试着去问问。”
“再有,永安侯夫人……”
……
傅永宁先是无所谓地听着,手里还拿着那本旧兵书,后来他身子渐渐坐直,再接着是把兵书放下,全神贯注不说还若有所思……
终于,曾淑合上了册子,看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不过你也不懂,和你说这些都是对牛弹琴。我看呐,我还是让郭嬷嬷给辅国公府再准备一份重礼吧,日后也好让我上门去讨教讨教。”
“我们去把祖母接回来吧。”
傅永宁突然道。
“老太君?”曾淑停下收拾笔墨的手,奇道:“可是老太君在我们成亲后不久,不是到城外避暑去了吗?当时说要入了秋才回来的。”
“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傅永宁想到就去做,站了起来吩咐人准备马车,“你和我一块去,若是顺利我们晚上就回来了。”
“若是不顺利就在城外住上一日,你不是老吵着要去看蜜雪吗?”
“我哪有老说要去看蜜雪?”
曾淑不满,“也就才说了三回!诶诶诶,你等一等,骑马的衣裳还没带呢,针线房刚给我做好的……”
……
老太君居住在京城郊外一处山清水秀,带着汤泉的庄子里。
那是她的陪嫁庄子。
这庄子就在汤山脚下,此处的山由于能挖出汤泉来,被人起名为汤山。这汤山以及汤山周围的地都被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占据了,少有流露在外的。最起码曾淑之前还在闺中的时候就没有听到周围哪家在这里有庄子。
就连善于经营的祖母都没能置办下,最后曾家只好在通州老家那边,寻了个相似的地方。
至于之前曾淑去的那一个有蜜雪的庄子是广宁侯府的。
离这里并没有很远。
老太君是王府出身,规矩重。曾淑来到此处的时候,见到的下人们都绷着脸,行走间步伐无声,言行举止和昨日见到的宫女们有些像。
所以一路走来,连带着曾淑也有些拘谨,脑海中蜜雪活泼的影子也被刚到侯府的时候郭嬷嬷教的规矩所取代。
“拜见老太君——”
傅永宁和曾淑在丫鬟拿上来的蒲团上跪下,行了个大礼。
“都起来吧,来人,看座。”老太君语气平和地招呼着,然后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也不遣人打声招呼。”
傅永宁直截了当道:“我们是来接您回去的。”
这话没头没尾的,老太君看向了曾淑,于是曾淑只好瞪了他一眼,机智地解释:“昨日四公主下降,孙媳和侯爷去了承恩公府一趟,见到了辅国公夫人。她老人家问起了您,于是侯爷就带我过来了。”
“这样啊……”
老太君恍然,笑道:“看来最近她是闲得厉害呢。”
那神情,也不知道信没信。不过既然应付过去了,曾淑也就没管了,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听老太君和傅永宁说起了朝堂之事。
对这个身份高贵、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婆婆,曾淑每每和她相处的时候,都是全神贯注,提着一颗心的。
这倒不是说老太君这人不好,而是心思不表露出来的人,曾淑下意识地便会多加重视。如果她像老夫人一样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喜欢就赏,不喜欢就罚,那么对于她的喜怒,曾淑便不会多在意。
但老太君不是这样的人,她的一句话里头,可能蕴含着两三个消息,所以她说出来的话嘛,曾淑则总是会多思量几分。
“我呀,在这里住惯了,还是按照原先说好的,入了秋再回去吧。”
“你们两个,若是想来,便让人打声招呼。”
“也不是多费劲的事。”
老太君说到此处,转头看向了曾淑,语气柔和,“至于府里头,我都听说了,如今是规矩了些,霆儿媳妇你做得不错。这树大了,枝丫就多,盘根错节的惹人烦。若能剪一剪,瞧着也好看。”
“今夜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隔壁庄子来了贵客,明日正好领你去见上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