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烟儿一开口,姜海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双腿发软,咬着牙才没有丢脸地跪下去。
“少奶奶,你不相信我吗?”
“我给过你机会的,给了你一顿饭的时间,让你思索要不要开口,应该怎么跟我说。”周烟儿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脸色平静地说:“其实,关于你利用职务之便,威逼利诱工人给你送礼的事情,早就有人告到我面前了。我很生气,是周大哥替你求的情。他说你是老员工,一时鬼迷心窍走错了路,他会把你扳正过来的。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我,我不知道。”姜海吃惊地看了周大一眼,显然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表情凌乱地说。
如果早知道,他今天就不会登这个门。
“少奶奶,此事跟我无关啊。我不是自愿的,是被姜海逼迫的。他威胁我,要是不按他说的做,他就让我在工坊混不下去。我每个月的工钱,要分一小半出去给他。”见状不妙,陈三儿立刻反水了。他跪到地上,声泪俱下地控诉。
“你这个卑鄙小人,我打死你!”姜海怒火中烧,扑上去和陈三拼命。
陈三一边躲一边嚎:“少奶奶,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不敢说实话的原因。我一旦说实话,他就要我的命啊。”
姜海一拳砸到陈三脸上,激动地喊道:“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逼迫过他,是他主动找到我...”
周烟儿不想看他们狗咬狗了,叫来护院把两个人分开。
“陈三儿,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比你还要清楚。工坊里不留闲人,你以后不再是工坊的人。外面天大地大,你这样的人才到哪儿都不会饿肚子的。”周烟儿要笑不笑地说。
“少奶奶,我冤枉啊。”陈三儿惊住了,张着嘴还要再嚎。
“堵上他的嘴巴,把他拖到外面去。”春眠机灵地说。
护院堵上陈三儿的嘴巴,硬是把他拖了出去。
“姜海,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姜海软倒在地上,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
“我错了,我鬼迷心窍了。”
他抬起手,狠狠地抽自己的嘴巴子。
天色很晚了,姜海哭得两眼红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周大哥,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周烟儿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姜海有错,要罚。”周大说。
“这种风气不能助长,姜海当然要罚,问题是怎么罚。”周烟儿头痛地说。
“出了这样的事,姜海是不能在工坊里呆了。”周大说。
周大走后,周烟儿烦恼了一晚上,早上起来顶着两个大眼圈。
吃早饭的时候,青眠过来告诉她:“周管家把姜海开除了,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你放出风去,就说我要整顿工坊的风气,让那些小管事的皮都给我绷紧一点。”周烟儿说。
“好。”青眠说。
姜海低着头走在路上,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对着他指指点点。
那些人的目光如同一根根的利箭,从他身上穿透过去。
“哎,这不是姜海吗?”一个人拦在他面前,刺耳的声音往他耳朵里面灌:“听说你被工坊开除了,这是真的吗?”
姜海不说话,默默地绕过这个人,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快走到家时,他听到了家里传出来的哭声。
“小海是家里的顶梁柱,咱们全家就指着他一个人。眼下,他被开除了,以后可怎么办?”他娘哭着说。
他爹重重地叹了口气:“不怪少奶奶,是小海没有把持住自己,做了对不起少奶奶的事。”
姜海突然浑身无力,背靠在墙壁上往下滑落,慢慢地坐到地上。
他抱住脑袋,无声地哭出声来。
周烟儿在食堂门口订了一个意见箱,接收所有工人的意见。对工坊和管事有什么不满的,都可以写到纸上,用匿名投递的方式投到箱子里。据说,周烟儿会亲自查看。有问题的,就派人暗中查访。情况属实的,也会马上处理。
这一招让工坊里的小管事人人自危起来。那些本来手脚就不干净的,恨不得马上到周烟儿面前投案自首,争取得到宽大处理。还有那些平时偷懒的工人,为了不被开除也变得勤奋起来。
第一天,信箱几乎被塞满了。
周烟儿没出门,就坐在屋里看这些东西。
有用的意见就留下,没有用的意见,她随手就放在一边。
还有一些人,以为自己很聪明,趁着这个机会想把讨厌的人给搞下去。
其中不乏诋毁周大的,说他狂妄自大不近人情。
周烟儿叫来周大,让他陪着一起看。
周大嗡声嗡气地说:“你明知道我没识几个字。”
“我听说,你最近在找夫子认字,现在能认多少字了?”周烟儿笑着说。
“才一百来个字,一些简单的,不用认,我就知道。可一些难的,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周大舒了口气说。
“慢慢来,谁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周烟儿安慰他一句,把手里的字条递给他:“你先看看,有不认识的字,你就跟我说。”
“好。”周大无奈地应下,接过字条扫了一眼,眉头就拧成一股绳。
周烟儿凑过来:“哪个字不认识吗?”
周大用手指点了点:“这个,还有这个,我都不认识。”
“这是霸道的霸,这两个字是跋扈。”周烟儿夺过纸条,大概扫了一眼说:“是说你蛮横霸道,行为做事太过专横,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
“我没有。”周大反驳道。
“我知道你没有。”周烟儿轻笑一声,把纸条扔进火盆里。火舌舔舐过来,纸条化成了黑灰。
看了一上午,周烟儿看得两眼发花,留周大吃了饭才放他走。
周烟儿坐在椅子上做眼力保健操。
“春眠,我晚上要吃烧羊腿,你让厨房给我做,我得好好补一补。”
“好。”春眠收拾着桌子上的纸,对周烟儿说:“这些纸还留着吗?”
“左边的留着,右边的烧了吧。”周烟儿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