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楚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楚胭慢慢地下车,装作无意地回头张望一眼。
夕阳的余晖照在街角处,也照着英慕白和他的马儿,似乎给人和马都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楚胭背转身子,借着身体的遮挡,悄悄地向他挥手,做出再见的手势。
马儿安静地站立着,英慕白微笑起来,他的眼中盛满了夕阳的光彩,似乎倒比夕阳还要明亮几分。
他也挥了挥手,用口型说了声再见,又拍拍自己的左臂,示意她要小心伤口。
楚胭点点头,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她注视着他,示意他可以走了,他却固执地不肯,打手势示意她先回家。
两人僵持了几息时间,楚府守门家丁笑呵呵地迎了上来,楚胭在他开口说话之前,急急地回去了。
转身时她偷眼一瞥,见马上的男子正注视着她,眼神温柔又深情。
她满怀着喜悦回到书香阁,就听到另一个令人开心的消息。
“胭小姐你知道吗,老夫人请老太爷吃饭呢,在春晖堂!”服侍着楚胭换了衣服,听说她已经吃了饭,爱八卦的绿玉说起另一个消息。
楚胭有点点惊讶,楚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互相总是看不对眼,老太太嫌老头子狗肉不上席,老头子嫌老太太忘了本,成天就会装模作样装腔作势,两人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尽管同住在一个府里,可平时连见面的时候都少得可怜。
今天这是怎么了?
绿玉掩着嘴笑,一副好笑又不敢说的神情,在楚胭的催促下,她才说了。
“胭小姐你不知道哇,那天上香的时候,老夫人不是受了惊吓么,老夫人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就是心疼你,可念叨了几天呢。”绿玉说,眼神落在楚胭的手臂上,觉得小姐的伤口似乎重新包扎过?
她不懂伤口包扎这一套,见楚胭听得饶有兴趣,就继续往下讲。
“可咱家老太爷却不愿意了,昨天他给赫连将军送了一车烈酒过去,说是感谢赫连将军断案如神,替老夫人报了仇,今天又去宁王府门口,指着人家的大门骂了一通,宁王府平素里那么嚣张,对上咱家老太爷,愣是大门二门都关得紧紧的,没人敢出来说一句话。”
楚胭心说老爷子不简单呀,这是逮着机会公报私仇呢,而且一举两得,说不得老夫人还要感谢他。
果然,绿玉接下来的讲述里证实了她的猜想。
楚老夫人听说老头子为她向赫连海平弯腰,就已经感动得不得了,心说老头子平素里倔得很,对她也是不理不睬的,动不动就嫌她狗戴金钗也还是狗,没想到自己受了外人欺负,第一个站出来的还是自家老头子!
待听说老头子还上宁王府骂了一通,老太太简直就感动得无以复加了,她连夜翻出以前贫寒时做鞋的鞋样子,选了上好的布料,点着油灯熬了一宿又一个白天,硬生生给老爷子赶出一双青布棉鞋,还在鞋面上绣了寿字花纹。
“……胭小姐您是不知道呀,咱家老太爷收到鞋子,感动得都快哭了,根本不舍得穿,要留着过年穿呢!”绿玉说。
楚胭听得笑出声来,看来江复尧才是真正的一举两得,不仅把自家爹辛苦养了多年的死士暴露出来,成功地把宁王的差使丢了,还间接地促进了楚家两位老人的夕阳红感情。
……
宁王府,江复尧鬼哭狼嚎的声音传出老远。
“父亲呀,这事真不能怪儿子呀,儿子怎么知道,那小贱人除了会武功,还会用迷药!”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江复尧没了平日的狼戾,哭唧唧地道。
宁王瞪视着这个蠢儿子,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我不是派了人回来跟你说,让你不要轻举妄动吗?”他斥道,“你又派人去那边做什么?”
见儿子说不出话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他那个儿子没死就好了,他就可以放弃这个蠢儿子了。
“眼看着过年了,你就安生些吧,想玩些什么,在府里玩就好。”宁王说,想起他听到的消息,心下更烦了几分。
据说靖平侯英慕白给他罗列了十几条罪名,正联合着一帮人,要联名给皇帝上折子弹劾他。
英慕白最近风头极盛,皇帝虽然讨厌他,却也很倚重他,这事若被他办成了,麻烦且还大着呢。
想到这儿宁王又瞪了儿子一眼,这事都是他惹出来的!
英慕白以前虽然桀骜,却向来是有事论事,从未专门针对某一个人弹劾,就连上次严家的事,他也只是上了一道怨气冲天的折子,具体地说了那事的不妥之处,并未专门攻击挑起此事的宁王和孙忠君等人。
这次他忽然改了性子,怕是也和这事有关罢。
听说英慕白和楚府外室女过从甚密,他这么做,怕是一大半的原因,倒是在为那女子出头。
真他娘的是红颜祸水!
宁王心里骂了句粗话,又喝斥儿子几句,要他安分些不可妄动,转身离开了。
他还得想办法准备一下,迎接即将到来的弹劾。
另一边江宛儿了听说了这事。
“什么?他竟然会为楚家那小贱人出头?”她喊道,神情不可置信:“姐姐你在胡说吧?靖平侯以前从没有……”
“以前没有,以后就会了!”江月儿不耐烦地打断她:“全洛京城都知道了,英慕白与楚家外室女经常在一起,两人还公然一起去田寺卿家为楚大娘出头!这事你也知道罢!”
有关英慕白的消息,江宛儿还真是全部都知道。
只是她以为……她以为英慕白只是碍着英若蓝和那只鸟儿的面子,才会对楚胭格外客气一些。
他那个人,对妹妹特别的宠溺,甚至超过自家哥哥对自己的好,有时候江宛儿觉得,自己的哥哥江复尧虽然也很好,可若是再有英慕白这样一个哥哥,其实也是很不错的。
其实这一次,他也还是因为英若蓝吧?
这样想着,江宛儿便说了出来。
嗤的一声,江月儿毫无体统地笑了出来。
“你就自己骗自己吧你!”她轻蔑地说了一句,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