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一直到天黑吃过晚饭才回家。
回去之前,九十九由基问他:“今晚留在外面过夜吗?”
这是一个具有暗示性的邀请。
伏黑甚尔挑了挑眉,拒绝道:“我儿子夜里会闹。”
“是吗?”九十九由基笑着说,“他看上去很听话啊。”
“只是看上去而已。”他摆了摆手,“回去了。”
九十九由基拿出打火机,咔擦一声点燃了香烟,“会闹的另有其人吧。”
伏黑甚尔的脚步停了一下。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伏黑君,你知道天与咒缚的秘密吗?”
天与咒缚还能有什么秘密,那不是由天决定的吗?
“……我没兴趣。”
回到家中,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正在吃寿司,桌上还有外送的水果,多达数十种,品类十分丰盛。
“我不在家,你们就吃大餐。”伏黑甚尔阴阳怪气地酸他们,顺手拿起一块西瓜。
“芙溪姐姐出门前点的外送。”伏黑津美纪解释道,“她今天有点忙,没来得及做饭。”
“她出去了?”
几个房间的门都敞开着,的确不见芙溪的踪影。她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因为生性疲懒,基本没有出过门。
不会是因为汽水被扔的事气跑了吧?
不对,她的脾气不至于那么差。
难道终于想通去和太宰治私奔了?
这个倒是有可能。
他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毕竟欠他十亿美金。
……除了那笔数目庞大的钱,他们之间什么也没了。
只是他还没知道,芙溪找上他的理由。
伏黑甚尔放下吃完的西瓜皮,看到了寿司盒里的鹅肝寿司。
这个类型的寿司点了很多。
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都不吃鹅肝寿司,芙溪更是荤腥不沾,给谁点的一目了然。
“给我拿一双筷子。”伏黑甚尔拍了拍伏黑惠的肩膀,“你亲爱的老爸也还没吃晚饭。”
伏黑惠一脸被恶心到的样子,他搞不明白刚才还很火大的伏黑甚尔,为什么突然之间又变脸了。
“叔叔,给。”伏黑津美纪见伏黑惠没动,怕他们吵起来,赶紧给伏黑甚尔拿了一双筷子。
小姑娘年纪虽然很小,却已经十分懂事了。
芙溪就像是来为她实现愿望的姐姐,她所期待的一切都给她了。
她喜欢现在的家,尽管经历了重组离散又重组,但她和伏黑惠目前过上了家里有家长,能听故事,三餐不用发愁,也不用担心生活费和学费的日子,因此格外珍惜。
“学学你姐姐。”伏黑甚尔用筷子的另一端在伏黑惠的海胆头上敲了一下,立马招来了后者嫌弃的眼神。
一顿饭吃完,伏黑津美纪给芙溪留了一些寿司和水果,装进盒子里准备放进冰箱。
“就放在这里吧。”伏黑甚尔说。
他心想,以芙溪那个体质,去不了多远的地方,估计很快就会回来的。
*
芙溪是在半夜十二点回来的。
身心俱疲,脚步沉重地像是抬不起来。
她去了一趟港口mafia。靠着原来的人际关系,混进了档案室,调查了九十九由基的资料。
连对方搭讪过多少男人,问过多少无聊的问题都调查出来了,打印了好几十页,却仍然不知道对方接近伏黑甚尔的目的。
特级咒术师找术师杀手能有什么事?
玩相爱相杀吗?
但九十九由基又是个相当划水的咒术师,本身并不热衷于执行高专的任务,常年混迹在国外,十分潇洒。
找上伏黑甚尔,极有可能是个人意志。
未知的事物总能让芙溪感到烦躁。
就在她准备再分析一遍时,头顶落下了一片阴影,挡在了她看的那页白纸上。
对上那双紫红色的眼睛,她习惯性地坐直了身体。
“森先生。”
森鸥外斜斜地倚在窗边,眼从高处俯视她。
他身上穿着作为首领时穿的那件黑色风衣,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大而冷漠的气场。
芙溪不知道他来这里是巧合,还是听到了下属的通知。
“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森鸥外说。
她没有把打算叛逃的事告诉对方,但按照她对森鸥外的了解,他心里应该已经有数了。
“我有一点事想要查一下。”
“哦?”
“私人的事。”她迎向森鸥外探究的目光,轻声说道,“抱歉,我不想说。”
森鸥外客气地微笑:“我没打算问,你有浏览普通档案的权限。”
九十九由基不是mafia的成员,也不是目标,她的资料只是作为普通的备份项目。芙溪虽然不算mafia高层,但查阅这类文件也不需要上级的首肯。
但首领不问就代表不懂吗?
芙溪十分清楚,她没什么能隐瞒森鸥外的,她学会的东西,都是他教的。他把她按照他的个人喜好,从婴儿教到了成年,因而他远比她本人更了解她。
——或许,他想创造出另一个他自己,一件属于mafia的武器。
森鸥外瘦削的手掌按在芙溪的头上,落下一个很轻的抚摸。
“我的芙溪酱,从未令我失望过。”
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值得用一生来报答。
天与咒缚缠绕的不仅是身体上的束缚,还有精神层面的。
——我收养了你,我对你有恩,因此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得照做。
“这一次,芙溪酱也请别让我失望。”
每个字都很轻,又都很有分量。
“趁禅院君还不知道天与咒缚的秘密,完成这个回路,你就解脱了。”
芙溪定定地看着森鸥外,他对她的能力十分信任。
伏黑甚尔虽然很强,也很聪明,但论及阴险和狡猾,并不是她的对手。
mafia不讲武德,她有很多方式可以对付他,完成自己早该完成的任务。
许久,她纠正道:“他叫伏黑,不叫禅院了。”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禅院。
天与咒缚。
反向天与咒缚。
一个因为没有咒力而被家族抛弃的人,一个因为没有健康的身体而被父母抛弃的人。
谁更不幸,说不上来。
但只要一方成全另一方,总有一个人的人生看起来圆满。
“这是宿命?”
“宿命论往往是惰者自暴自弃的理由,而你不是感性的人。”森鸥外微笑着说,“按照最优解来分析,你比伏黑甚尔更有价值。”
他说得已经算客气了,伏黑甚尔不仅不能创造正向的社会价值,恰恰相反,术师杀手存在的意义就是负面意义——拖累咒术师,影响普通人。
这些,芙溪也都知道。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芙溪别过了脸,“如果伏黑甚尔愿意努力,他会比十个我更优秀。”
“那他愿意吗?”森鸥外发出一声气音,“他和你定下束缚,今后要为了日本稳定和社会发展而努力吗?”
“……”显然不可能,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芙溪会怀疑伏黑甚尔被人魂穿了。
森鸥外看出芙溪的不甘和犹豫,淡声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知道,您深爱横滨,也爱日本。”芙溪叹气,“在您眼中,无法驯服的伏黑甚尔就是毒瘤一样的存在,但是——”
但是后面的话,从理性上就不应该讲下去了。
“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
森鸥外玩味地念起这个词。
过去的芙溪不交朋友,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感性会影响决策,是理性的敌人。
上一次听她提到朋友这个词,还是在十年前。
“芙溪酱,人不能只是为了个人而存在,而应该是为了集体。”
他永远把集体利益凌驾于个人意志之上,也要求她这么做。
一边是养了自己十八年的男人,一边是认识了半个月的男人。
终究是前者占了上风。
芙溪想起自己四年多前邀请太宰治私奔一事,对方十分配合,他们一路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任何路障。
后来她却中途放弃了。
她在半路接到了森鸥外的一通电话。
‘你可以离家出走玩,但你要知道自己的职责。’
一如当年,森鸥外又放了她。
他对她有养育之恩,她没办法从心中跳出道德的束缚。
……
芙溪回过神来,发现客厅里的灯还亮着。
伏黑甚尔背对着她,坐在客厅看赌马回播,音量开得很小。
“伏黑先生。”
看到那颗柔顺的脑袋,她悬着的心突然就放了下来。
伏黑甚尔没和九十九由基在外面过夜,这让她很高兴。
她开始对他产生了占有欲。
“去抢银行了?”伏黑甚尔揶揄她。
她摇摇头,朝他走过去,然后抱住了他。
伏黑甚尔没有避开,任由她抱住了。
“怎么了,抢银行失败了?”
“伏黑先生,你可不可以不要跟九十九由基走得太近?”
语气里是酸溜溜的醋意。
他拍拍她的头:“凭什么?”
“那个女人有问题,她有目的,不是真的喜欢你,你离她远点。”
芙溪丝毫没察觉自己表现的像个妒妇。
伏黑甚尔看乐了:“毛病。”
不知道是在说她,还是说九十九由基。
看着这个虽然年纪不小了,却像个孩子的男人,芙溪默默地抱紧了他。
就算这个男人对社会无用,她也希望他好好的活着。
“伏黑先生,如果你缺少伴侣,请找老师或者书店老板吧,惠君和津美纪都喜欢看书,这样对他们的教育也好……”
伏黑甚尔不笑了。
小鬼的未来里没有他。
还能指手画脚给他安排未来。
只是睡过几次而已,她管的未免太多。
“小鬼,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伏黑甚尔开门而去,从这天起,芙溪整整一个星期都没见到他。
手机,邮件,一个联系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要大家的评论_(:3」∠)_这文不长,希望大家能陪我走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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