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共工和虚紮让鹦鹉小将带了一封信回来。说是虚紮听完这情况之后,也想起了从前战场上尸首的一些异样。这一次留心之下,也发觉了一些士兵的尸首是被吸干部分精血的,看伤口应该是士兵受伤了但还没死,被“血尸”发现吸走了精血。
但这“血尸”也很聪明,并没有吸干全部的精血,尸体上若不仔细去看,很难看出端倪来。加上战场上的尸体太多,也就一直都没有发现。而且战场上士兵的尸体都是火化的,所以从前的些许痕迹也就再难寻了。
我看着共工写来的信,末了还提到了他也察觉到了战场上的邪气外泄之事。
信也给阿淼看过,“或许,你的猜测是对的,有人想要故意挑起战事,死亡越多,就越容易修炼邪气。”
以死亡修炼邪气,无非就是凝聚怨灵,但这不过是一时之法,只要断了他凝聚怨灵,时间长了,这邪力便会渐渐消散。就跟人不进食会日渐消瘦的道理一样。
只是如今想要停止战争是来不及了,除非有什么不可抗力。
但我更担心的是,那个凝聚怨灵修炼邪气的人到底是谁。
“你担心会是穷哲?”
我点头,“那个假虚紮身上的气息我很熟悉,她吸干旁人精血的举动曾经我在楚少姬的身上见到过。所以我能够百分之百肯定,她是小溟,因为幽灵蝴蝶血脉不会出现在第三个人身上。而当初穷哲和小溟一起失踪,我有理由怀疑这两个人一直就在一起。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小溟既然已经修炼了邪力,穷哲不可能不知道,要么,穷哲死了。要么穷哲和她一样修炼邪力。毕竟君影城和战场虽然隔得不远,但不排除有同伙作案的可能性。”
如果我的猜测是对了,真不知道虚紮该怎么办。
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的丈夫,结果变成了坏人,还不是一般的坏人,我想任谁都难以接受吧!
阿淼问我,“那你有眉目了吗?”
我想不管怎么样,找到小溟就是关键。而找到小溟的关键,是虚紮。
“我想,我们去一趟战场吧。”
战场的情况已经十分紧张,离火率领的军队虽然偶有小胜,总的来说,却是节节败退。水战、陆战、偷袭战、游击战,能用的战术基本都用尽了,但冥朝的攻势依旧激猛。每日抬进抬出的死人和伤员令人眼花缭乱的。
离火已经好几日没有合眼了,看到我的时候眼中满是惊喜,“飒飒你怎么来了。”
我告诉他,我来是要带走虚紮和小溟,共工一惊抓到了小溟。
离火已经从共工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状况,“终究只是猜想,倘若是真的,你一个人带着虚紮实在太危险了。”
“我不是一个人去,还有阿淼。”
“那就更不行了。”离火“腾”地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我看了他一眼,他又讪讪地坐了下来,“我的意思是,其实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明日天朝的援军就到了,到时候我可以抽身……”
离火话还未说完,我就直接打断了他,“别闹了,如今你是主帅,临阵跑了,这算是个什么事儿。便就算是天朝的援军到了,看到你不管不顾就走了,会有什么想法?”
离火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若非为了我父君,我在就在这天朝待不下去了。”
我无言以对,就算是上神,我们也无法插手天朝太多的事物。许多时候,我们都必须冷眼旁观。
“或许这就是长大的代价。”
他年幼的时候在天朝之中嚣张跋扈,肆意而为,然而总有一天,他必须收敛好他的锋芒,把自己的锐利全部藏好。
帐子外头寒风如刀刮过,沙尘被卷起到了半空又落下来,在地面上吹起沙沙的响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刺耳。
从前我很喜欢离海之境,但现在这里已经面目全非。纵然非我所愿,但终究还有我的一份责任。
离火有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而我也有。
次日,我就见到了天朝来的援军,但是这一次领着援军来的司职却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离火介绍他是天朝近年来新提拔的司职,叫九巯,任职司戍。
这个名字有点儿奇怪,但这个人却更奇怪。一身玄色战铠,偏偏袖口都绣了一朵梨花。鞋子上也是如此,明明是战靴,可是鞋面上却都有一小簇的梨花。这让他看起来,少了两分上战场的霸气,反倒多了几分儿女情长的柔弱感。
九巯拜见过我之后,问,“从方才开始上神就一直都盯着在下看,是否觉得在下的衣饰有些怪异。这是桓宁绣的,说是上战场的时候,就如同她陪着我一样。”
言语间还有几分得意和羞涩,活脱脱就是一个初尝情义的少年啊。司梨桓宁我是熟悉的,因着我也喜欢梨花,彼此也有过一些往来,是个坚贞专一的好姑娘。当年她的情郎在战场上牺牲了,一度不肯再嫁,只愿孤身守着这一份情。
她父亲,也就是老司戍还曾经托我让司姻好好重新改改姻缘。
没想到最终这姻缘没改,如今也总算有了个不错的结果。
我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看着你,不知道为何,就想起了一个故人。”
“哪位故人?可是因为在下与他长得像吗?”
看着九巯,不知道为何脑海里反倒想起了哥哥。其实九巯和哥哥不论是容貌还是性情,都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但却给了我一种熟悉感。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就总是忍不住想起哥哥来。
我最终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和他不像,我就是随口说说。”
九巯也没有追问,“或许是因为血脉相连吧!”
我心下一惊。
九巯笑道,“在下也是随口说说。”
我也就没有在意了。
援军到了之后,我、阿淼和虚紮三人便带着小溟要走。离火和九巯坚持要送我们。
“这姑娘和虚紮姑娘是孪生姐妹吗?怎么长得如此相像?”
我没法跟九巯解释这件事情,“大约是巧合吧!”便糊弄了过去。
只是小溟不知道为何,这一路上总是抖得厉害,完全没有了上一次见到我时候的嚣张。好不容易走远了好一段路,才算是安分了一些。我想了想,大约是战场上的人气太旺盛,她总想要吸人的精气,这就好比上瘾了一样。加上阿淼在,她终究是有些忌惮。
虚紮一路上显得特别沉默,我以为她见到小溟的话,总会问一问穷哲怎么了,这些多年穷哲和她到哪儿去了,为什么没见到人,或者还有她为什么会吸人精气,那穷哲呢等等之类的话。
但虚紮真的一个字都没问也就算了,也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话。
一个活泼开朗的虚紮忽然就变成了闷葫芦。
而我也因为夜夜做梦没休息好,也不大乐意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九巯让我想起了哥哥,这几个晚上,我一直都梦见了哥哥。梦境的情景并不恐怖,但不知道为何,我醒来的时候总是一身冷汗。
每每惊醒的时候,总是阿淼再一旁拍着我的后背哄我,他问起我做了什么噩梦,我又对他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说自己记不得了,糊弄过去。
这一天夜里,我醒来的时候,阿淼却不在身边。反倒在不远处听到了对话的响动,我走过去倚靠在树后。
不远处火光映在阿淼的脸上,也照这小溟的半张脸,显得格外狰狞。
“你是个聪明人,从你对那些士兵下手只吸了一半精气的事情便看得出来。只是如今的聪明人却在做一件不甚聪明的事。”阿淼在烤鱼,另外一只手却拿着树枝在火里挑了挑,“说罢,穷哲到底在哪儿?”
“我不是一直在带着你去找他嘛,你还问这样的问题,不觉得傻吗?”
阿淼也不生气,“是你傻还是你以为我们都傻?虚紮不说,是因为她看不出来,可不代表我们这里的三个人都看不出来。你可是一直都在带我们兜圈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小溟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你不说也没什么,我们有的是时间耗下去,但你未必有。长久不吸取人的精气,我怕你会受不了吧!你方才看着我杀鱼的时候,不过那么点血,你都蠢蠢欲动了,就算是忍,也忍不了多长时间了吧!”这鱼烤得金黄金黄的,皮上还在冒油,滋滋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可口。
阿淼烤完了一条,又烤了一条,“还是说吧,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是想要找到穷哲罢了。不论是穷哲还是虚紮,当年待你也算是有恩情吧,便冲着这点恩义,你都不该说谎。他们夫妻分离多年,难道还不够?”
小溟还是没有回答,只是过了不久,我听见那边传来隐隐约约抽泣的声音,“他死了,是因为我才死的。”
我长大了嘴,正想出去细细问明白这话的意思,却听见身后“咚”的一声。
“虚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