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政城可谓是一个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的场所,秦楼楚馆无数。
怜星居在广政城众多的秦楼楚馆之中并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有名的,虽说这怜星居的头牌墨兮姑娘曾经一舞天下倾,至今仍在广政城之中广为流传。但是这也不至于让魏霄记住这个地方。
魏霄之所以记得怜星居是因为,怜星居幕后的老板,是萧皇后。
那位名扬广政城的墨兮姑娘三年前不下心伤了脚,好好的一个美人成了个坡脚的,再也舞不成了。但是因为她姿容气质谈吐皆是过人,所以依旧有许多人对其趋之若鹜,抛出千金只求一见。
而她当年留下的美名以及如今再也舞不成的遗憾更是让她在广政城之中多了几分传奇的色彩。
三年前的墨兮姑娘不慎坠下舞台摔伤了腿不假,但是如今的墨兮姑娘,可不是真正的墨兮姑娘了。
怜星居因为白筱洛的到来显得有些混乱。
那蒙着面纱的姑娘站在怜星居大堂之上,振振有词地要见墨兮姑娘。
“我说老鸨,你这做生意可不厚道,都说一百两银子就能见墨兮姑娘一面,我这包了五百两银子,怎么就要请我出去了呢?”白筱洛手上提着一个包裹盯着怜星居的老鸨夏妈妈道。
夏妈妈陪着笑道:“这位姑娘,不是我们轻视您,可是你和墨兮这都是女孩子,您又何必花这么多钱就为了见墨兮一面呢?这么多的银两,您拿去做什么不好呢?”
白筱洛冷哼一声将一包银子扔到了夏妈妈的面前,包裹散开,白花花的银子滚了一地:“既然做什么不好,那我就是乐意把这些钱交给你换和墨兮姑娘喝一杯茶,说几句话,怎么就不行了?”
“这、可是您不和墨兮姑娘的眼缘啊。”夏妈妈道。
“不合眼缘的意思是钱还不够?”白筱洛问道,随即就摘下了自己手上的一个蓝绿色的玉镯递了出去,“再加上这个呢?这可是特等绿松石的,这一个镯子,少说也得二百两。够不够?”
“特等绿松石乃是天蓝之色,颜色纯正、均匀,光泽强,半透明至微透明,姑娘这一只镯子是蓝绿色的,根本就不是特等绿松石,最多只是中等货色的而已。所以······”躲在二楼薄纱后的窈窕身姿语调微凉,说着话间低笑了一声,“姑娘不是被骗了,就是在骗人。”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透了过去,看向那大红薄纱之后的倩影佳人。
“哎呀,墨兮你怎么出来了。”夏妈妈连忙撇下白筱洛向楼上跑去。
白筱洛侧了侧身子看向楼上的人微微一笑:“我早些不过听闻墨兮姑娘舞姿倾城,不曾想也是一个鉴玉的高人。”
墨兮没有回答白筱洛的话,转身一脚深一脚浅地就要走回房去。
“墨兮姑娘既然出来了,为何不再走出纱帘容我一见?”白筱洛想要唤住墨兮。
墨兮却是头也不回地走回了房间,冷声留下一句话:“七百两够让我为公子老爷相伴一夜,却还不足以让姑娘见我一面。姑娘想要见我可以,我要十万两。”
白筱洛咋舌:“墨兮姑娘,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寻常的老百姓娶媳妇不过花个十几二十两,你一开口就是十万两,那我若是想要为你赎身得多少钱啊?”
回答白筱洛的,是墨兮重重关上了房门的声音。
白筱洛有些无奈,看了看地上的银子,只觉得心一阵一阵地疼着,所有的积蓄都用上了,还向主子借了四百多两,居然就只看到一个背影。
白筱洛思索着要不要把钱捡回去,但是······刚才扔得太潇洒了,银子滚了一地,要捡起来还得捡挺久的,而且还挺没面子的。
墨兮回到房中,掩上房门,一袭白衣出尘绝艳,墨发青曈,玉骨冰肌。
未曾关闭的窗外吹进来一阵风,白纱飘扬,待到纱帘落下,房间里便多了一个人。
“王爷认为你不应该出去。”孙末从窗口翻进了墨兮的房间开口道。
墨兮坐到了椅子上冷冷清清地道:“我不过是去看一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已经过去三年了,但是你还是不应该放松警惕。”孙末说道,然后缓缓地唤出一个久违的称谓,“周小公子。”
周从泷第六子周歧的嫡长子,当年高山仰止的周小公子,如今沦落风尘的墨兮姑娘。也是唯一一个从当年周家的那场浩劫里脱身的人。
“别叫我周小公子。”周墨兮咬了咬牙道。
孙末却上前一步道:“周小公子,当年周六夫人为护你而亡,萧大人废了多大的功夫才把你救下了。你因为私母心切,好着女装,萧大人和王爷又是废了多大功夫偷梁换柱将你送入这里来,瞒住了所有眼睛。萧大人和王爷想要看到的绝对不会是你如今的模样。你的长辈、兄弟、姐妹们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
“你别说了!”血淋淋的往事再次被提起,那是周墨兮一想起就会作呕的往事,父亲叔伯推搡着他让他快走,母亲拼死扶着自己,在追兵就要追上之际,将自己藏匿在了草丛之中,被那群畜生抓住。
周墨兮还记得那日下着大雨,雨声、雷声、母亲的尖叫声就如一把锤子,狠狠地捶在周墨兮的头上,胸上,头痛欲裂,心如刀绞,作呕不已。渐渐的,只有这一袭女子装束能够让周墨兮安下心来,穿着母亲旧时的衣物,画着母亲旧时的妆容,就好像还在儿时,还在母亲的怀抱之中,是那样温暖。
“墨兮姑娘!墨兮姑娘!你开开门!我今天必须见你一面,我花了那么多银子呢。”白筱洛还是觉得不值当,蹭蹭蹭地跑了上来拍打着周墨兮房间的房门。
“哎呀,姑娘你别敲了,你不能这样子啊,银子我们不收就是了,你别这样子坏我们生意。”夏妈妈劝着白筱洛。
白筱洛不依不挠:“不行,我大老远地来到广政城,又是凑又是借的才凑到这么些钱就为了来看一看墨兮姑娘,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
“那个人是辅政王的人,你自己小心。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立刻通知我们。”孙末对周墨兮说了一句从窗户又翻了出去。
就在孙末跳了出去的时候,外面的人一时没拦住白筱洛,让白筱洛破门而入,一大堆人直接扑进了周墨兮的房间。
周墨兮目光冰冷,站起身缓缓走到了摔得五体投地的白筱洛面前,魏枎的人吗?周墨兮的目光越发的冰冷。
“哎呀,好疼啊。”白筱洛一边喊着一边抬起头来看向走到自己面前的墨兮,然后忍不住惊呼了一句,“哇——神仙姐姐啊。”
周墨兮冷笑,蹲下身,伸手一把扯落了白筱洛的面纱,并不收敛力道,白筱洛的几根头发也被周墨兮一并扯落了下来,疼得白筱洛吸了一口冷气。
“现在看到了,姑娘你可还满意?满意了就请你走人,不满意就请你滚!”
白筱洛愣了一下然后爬起来道:“满意满意,我自然是满意地,只是墨兮姑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啊?”
周墨兮冷笑:“因为我,你高攀不起。”
白筱洛轻轻地笑了笑:“墨兮姑娘说的是,我本以为我在姑娘里已经够高了,不曾想······”白筱洛停顿了一下,“墨兮姑娘比我还高。”
周墨兮一对眼睛如冰球,射出冷冷的光,看着白筱洛没有说话。
“墨兮姑娘,我们奉枭王爷的命来接你过府几日。”就在这一片沉默之中,几个小厮走了上来说道,然后看了眼白筱洛问,“这位是?”
“枭王爷?”白筱洛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退让开,“我不过是仰慕墨兮姑娘,想来见一面墨兮姑娘罢了,如今见到了,也算是心想事成。墨兮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周墨兮冷笑:“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后会有期的。”
胡郡守怎么也没想到今年派下来的钦差大人居然会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第一直觉是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应该好糊弄,但是下一秒李萧约就让胡郡守绝望了。
“下官幽州别驾李萧约拜见萧大人。”
萧大人,姓萧的女大人,整个大尧只找得出一个。
胡郡守战战兢兢地道:“下官碎玉郡守胡、胡勇拜见萧大人。”
萧龄萓翻着粮册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悠悠地道:“好像不太对劲啊,本相刚才粗略地看了一眼,这粮仓里的粮和粮册里的粮数目有些出入吧。”
“萧大人,粮仓里的是会比较多一些,下官刚才问了,是秤粮的秤坏了,短了这镇边的军营一些粮,下官正带着碎玉郡守来补发军粮。”李萧约道。
“粮仓里的粮比较多?”萧龄萓微微一笑,“李别驾说笑了,这粮仓里的粮虽然还没有清点完,但是在本相看了应该是短了才是。”
“这······”李萧约转头看向了胡郡守。
胡郡守浑身抖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萧龄萓慢悠悠地走到了胡郡守的跟前,轻飘飘地问:“胡郡守,你听说过本相的名字吗?”
胡郡守撑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拼了命地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下官知错了,下官再也不敢了,下官克扣了军粮,卖给了胡商。”
萧龄萓与李萧约对视了一眼,萧龄萓转身走开轻飘飘地抛下了一句:“去抓人吧。”
“萧大人,你要去哪里?”李萧约看着萧龄萓走开问道。
话音才落便看见珩朔赶着一辆马车过来了,马车停在萧龄萓跟前,扶着珩朔的手踩着脚架转进了马车里之后萧龄萓才回答李萧约:“军营。”
都说隔行如隔山,这文武之分隔的就是沧海桑田。
就如魏霂一直不知道萧龄萓平日里处理得都是一些什么政务,萧龄萓也不知道魏霂需要处理的军务是一些什么东西。
玄陵营很大,比广政城的那四个军营都要大,看门的小兵跑了大半刻钟才跑到魏霂的中军大堂。
魏霂正埋头在一大堆军务里边,对于跑进来的小兵理都不想理。
“将军、将军……”小兵气喘吁吁地唤着魏霂,“那个你的、你的小……小夫人来了。”
魏霂抬起头一头雾水:“我的小夫人?”
小兵连连点头。
魏霂问:“我哪来的小夫人?”
小兵愣了一下然后道:“将军,外面来了个女的,她说她是你的小夫人,要进来见你,你不认识吗?”
魏霂的头又低了下去,硬邦邦地抛出一句:“不认识,把人赶走,让她滚。还有,你们只会有大夫人,不会有什么小夫人。”
“是。”小兵应了一声,扭头就顶着大太阳又跑了回去。
玄陵营和北大营是不一样的,北大营身为皇城卫军,营地经常变化,所以都是搭着军帐方便行动的。
但是玄陵营乃是戍边大军,平日里的驻地都是确定的,所以玄陵营的驻地是一片青瓦建筑,各有所用。
中军大堂顾名思义在军营的正中,其余的箭楼、校场、营地等等建筑环绕拱卫着中军大堂。
魏霂好不容易处理完手上的一份军务,默默想着喜欢一夜创造奇迹的萧龄萓平日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也不知道萧龄萓现在在做什么。
想着魏霂突然愣了一下,小夫人?刚才那个士兵和自己说的是萧夫人还是小夫人?那个小兵会不会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口音呢?
魏霂顿时有些坐立不安,就在魏霂站起来的时候,那个小兵又跑进来了:“将军将军,那个女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魏霂心中一颤,做好了准备拔腿就跑的准备:“带什么话?”
小兵回答:“她说,永别了,魏将军。”
顷刻之间,魏将军就不见了。
珩朔的马车赶得并不快,魏霂急急忙忙地催了大黑几次后,大黑就很争气地追上了萧龄萓的马车。
“萧龄萓!萧龄萓!娇宝宝!”魏霂追到马车一旁喊着萧龄萓,急急忙忙地和萧龄萓解释,“我……你别生气,我刚才不知道是你,是那个士兵他的话没有说清楚,他说什么我的小夫人来找我,可我根本没有小夫人啊,以后也不会有小夫人啊。所以我才会让你······”
萧龄萓在马车里冷笑了两声没有搭话。
“娇宝宝,娇宝宝。”魏霂一个劲地唤着萧龄萓,“你别不理我啊娇宝宝,这次……唉,我错了,就算是我错了行不行?”
“就算是你错了?这么说你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没错是不是?”萧龄萓一把掀开车帘瞪着魏霂。
魏霂下意识地回答:“其实我觉得我没有那么错。”
萧龄萓一甩车帘:“滚!”
“我错了,这回是真错了。”魏枎服软。
萧龄萓咬牙:“所以你还是觉得你让士兵叫我滚没有错?”
魏霂:“错错错,都错了,都是我的错。”
萧龄萓没有再说话。
魏霂安安静静地跟在马车边,过了一会儿约莫萧龄萓消气了,魏霂试探地开口:“娇宝宝。”
“闭嘴!滚回你的军营去。”萧龄萓冷冰冰地打断魏霂。
魏霂抿了抿唇,倒也没有真的就掉头回军营去:“我送你回府。”
萧龄萓与魏霂置气:“不用,你还是回军营里处理你的军务吧。处理完了再来找我,免得你的部下说我是狐媚子,只会勾着你不务正业。”
魏霂皱了皱眉问:“这话是不是一个傻乎乎的壮汉和你说的?”
萧龄萓没好气:“你营里哪个不是壮汉?哪个看起来又是聪明的样子了?”
魏霂思索了片刻点了点,然后一勒缰绳调转了马头:“我知道了,那你先回去吧,我回去处理军务,今天就能处理完,晚上再回去陪你。”
坐在马车里的萧龄萓愣了一下,连忙掀开车帘往外看,魏霂却已经掉头回去跑开了一段距离了。
萧龄萓抓着车帘的手微微颤抖,咬牙切齿地道:“珩朔,三天之内,你要是敢让魏霂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你这个月月俸没了!”
珩朔轻轻地点了点头回应萧龄萓。
第二次放下了车帘萧龄萓回到车厢又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又第三次拉开了车帘看向在前方驾车的珩朔:“珩朔,主子和你商量个事,以后你每个月月俸减五两银子好不好?”
珩朔有些不解地回头看萧龄萓,不明白萧龄萓为什么连这个也要和自己商量。
萧龄萓一脸愁苦地说着瞎话:“珩朔,你主子快没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