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龄萓回到镇北将军府的时候,才下走下马车就被守在镇北将军府门口的李萧约堵住了。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你去处理后事吗?”萧龄萓懒洋洋地问道。
李萧约摇了摇头:“恐怕这一次我处理不来了。”一边说着李萧约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卷图纸,“这是我搜查胡商客栈的时候从走私的米粮里搜到的。在搜出这东西之后,那一批十三个胡商全部咬牙服毒自决了,一个都没有救过来。”
萧龄萓一边听李萧约说着话一边打开手上的图卷,只一眼萧龄萓就惊了,这一卷牛皮纸共十六张,分别是十六座城池的布防图,从碎玉城,直通到广政城。
萧龄萓的的心猛地一凉,抬起头看向李萧约:“这个……”
李萧约道:“还好你来了碎玉城,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从碎玉城一路到广政城的布防图,正好就是一条行军路线,拥有一整条行军路线所经城池的布防图,无异于大开国门,让北羌军队长驱直入。
“胡郡守可知道这件事?”萧龄萓问。
李萧约摇摇头:“他应该不知情,在搜查出来的时候直接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
萧龄萓将手中的图纸卷起,塞进了自己的广袖之中:“此事我会立刻上报,其余那些胡商在调查过后若是没有问题就放了,也不要再放其他的商队进来了。”
李萧约点了点头:“嗯。对了,还有一件私事我想要问一问萧大人。”
萧龄萓道:“你说啊。”
李萧约问:“你和我家那个小丫鬟说了什么?我中午回去看了她一眼,小丫鬟的眼眶都红了,怪可怜的。问她怎么了又只是摇头。”
萧龄萓挑眉:“你对她一个小丫鬟还真是上心啊。”
“她年纪小,以前受过不少苦,你别欺负她。”李萧约对萧龄萓说道,“你也是一朝宰相了,别欺负人家一个小丫鬟。”
“我可没有欺负她,我只是替你帮她说了一句话,让她别喜欢上你而已。”萧龄萓回答道。
李萧约顿了一下然后道:“原来是这个。”
“李大人啊,她是入了奴籍的,就是你要收了她,她的地位也只是奴籍贱妾,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倒不如不生绮念。”萧龄萓轻轻地说道。
李萧约看了萧龄萓半晌轻轻一笑:“萧大人所言甚是,我乃是功勋贵子,自有金枝玉叶相配,一个小丫鬟而已,做妾都是委屈了自己。”
“大人······”一声低若细纹的呼唤声从二人身边响起。
李萧约低头便看见了唯唯诺诺地站在自己身边的芋幼,萧龄萓不再言语抬步带着珩朔走进了镇北将军府。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李萧约有些诧异地问道。
芋幼低着头回答:“刚才大人还没来得及用膳就急匆匆地走了,芋幼想着以前大夫叮嘱过大人要按时用膳,所以给大人送了一碗银耳羹来,想让大人先垫一垫。”
“既然知道我是急着走的,那自然是有要事。幸亏这一次我是来寻萧大人,若是我真的在处理什么机密之事呢?你这般莽撞地跑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你知道吗?”李萧约有些生气斥责道。
芋幼安安静静地听着李萧约的训斥,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似乎不管李萧约发多大的脾气,她都能完完全全地承载住。
“大人,对不起。”待到李萧约训完,芋幼才轻轻地说了一句,然后仰起头来大胆地看着李萧约,眸中光芒闪烁,全无平日里的委曲求全,“但是芋幼觉得若是有下次芋幼还是会忍不住出来找大人,不管大人身在何方,芋幼都想要追随在大人的身后。”
李萧约摸了摸唇,看着芋幼没有说话。这个小姑娘从来就不是什么胆小懦弱的丫头,看似瘦小的身躯,这两年来却将李萧约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纹丝不乱。
若是世道一向太平,这个小姑娘两年前没有经历那场逃亡,想必如今也是一个厉害的主母了而不是李萧约身边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
命运当真是捉弄人不浅。
“好了,回去吧。”李萧约干巴巴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客栈里的饭菜芋幼都让厨房热着,大人回去还能吃热乎的饭菜。”芋幼点了点头说着,还是那么的乖巧。
“唔。”李萧约淡淡地应了一声,牵过马翻身上马自然而然地向芋幼伸出了手要将芋幼拉到马背上。
芋幼的眼中闪烁着欣喜,向李萧约伸出手,就在芋幼的手放进李萧约的掌心之际,李萧约的一个侍从飞快地跑了过来,隔了有一段距离就喊:“大人!大人!”
李萧约下意识地收回来手,拉住了缰绳看向那个向自己跑过来的人。
那个侍从跑到了李萧约面前,绕过芋幼,走到了李萧约的另一边,仰头看着骑在马上的李萧约。
李萧约微微弯下腰,那人凑到李萧约耳边与李萧约耳语了几句,李萧约愣了一下,立刻就从马上翻身下来,一个箭步就冲进了镇北将军府。
走了几步李萧约又返回来,看了眼芋幼道:“芋幼你先回去,别再出来,乖乖地在客栈等着我回去。”
这一次,芋幼听话地点头了。
萧龄萓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正思索着今天的午膳要不要再省一点放到晚上再吃李萧约就急急燥燥地进来了。
“萧大人。”李萧约一进院门就喊。
“你来吃饭的吗?”萧龄萓的心提了一下,“我现在可管不起饭了,我没钱了。”
“你马上就有钱了。”李萧约回答道,然后按住了萧龄萓的一边肩膀,“萧龄萓,陈皙舟他马上回来了。”
几乎是在萧龄萓得知这个消息的同时,魏霂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魏霂回到军营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头脑简单到人神共愤的罗壮子拎出来批了一顿,罚了绕着校场跑十圈。然后踢了一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副将去处理军务,自己准备回家去。
谁料还没有走出玄陵营的轩门,就收到了飞鸽来急的消息。
陈皙舟要回来了。
以西戎右校王、西戎使者的身份来访大尧,不仅他要回来了,还明晃晃地指出要萧龄萓做为正使接待他。
魏霂心中五味杂陈,原本应该欢欢喜喜地回家去陪媳妇儿玩,收到这么个消息之后,魏霂就只剩下浑浑噩噩了。
原本魏霂从外边回来都会先去向姜太妃问安,但是这一次,等魏霂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萧龄萓面前了。
默默无言地和萧龄萓对视了一阵子之后,二人异口同声地开口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萧龄萓点了点头然后道:“你坐下说话吧,站得那么高我看你脖子累。”
魏霄坐到了萧龄萓的身边,浑身的气压很低沉,整个人就好像是刚刚从地府回来一般,阴郁得很。
萧龄萓微微一笑开口:“魏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呢?陈皙舟好歹也是你曾经的战友,你就那么不乐意见到他吗?”
魏霂看向萧龄萓,心中惴惴不安地问:“你、会不会和他走?”
“不会。”萧龄萓回答地干净利索。
魏霂深吸了一口气:“你想都没有想就回答了我,我只是在安慰我而已。但是我不想听你安慰我,我想听你说实话。”魏霂一边说着一边强装镇定地说道,“娇宝宝,如果你告诉我你会和他走,我也不会怪你。反正我也没要求一定要你陪着我,而且我也有曈儿了,大不了……”
“魏霂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萧龄萓一只手撑着头看着魏霂道,“你自己说说你傻不傻。”
魏霂顿了顿,然后试探地问:“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和他走对不对?”
“再说吧。”萧龄萓撇过头不再看着魏霂。
魏霂垂下眼帘:“再说是个什么意思?”
萧龄萓侧卧在摇椅上,背对着魏霂没有回答。
魏霂看着萧龄萓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萧龄萓。”
萧龄萓应答:“嗯。”
魏霂说道:“你可不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
萧龄萓转过身,半撑起身子看向魏霂,盯着魏霂看了一会儿只会萧龄萓问:“魏霂,你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怂了?”
“毕竟你和陈皙舟是青梅竹马,有过那么多的回忆,他陪你走过了你的垂髫年少,而我……”魏霂说着嗤笑了一声,“说得好听点我也只是后来居上,说难听些我就是夺人所爱。”
“我与陈皙舟一无婚约束缚,二无盟誓纠缠,谈什么后来居上、夺人所爱的。”萧龄萓反驳道,说着又躺了回去,“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是他陈皙舟没有本事,给了他那么多年都没能娶得了我。”
魏霂:“你倒是向在和他置气的样子。”
萧龄萓没好气地道:“我没有和他置气,我是在和你置气。”
魏霂不理解:“和我置气做什么?”
“你说呢?”萧龄萓反问了一句。
魏霂陷入了沉默,两人都沉默了一阵子,萧龄萓突然坐了起来,转过身看向魏霂。
魏霂换了一身暗色锦袍才回来,暗色的衣袍,微凉的月光更承托出了魏霂的内敛沉稳。
“婚书已写,聘礼已下,婚期也已经定下了。”萧龄萓站起身走到了魏霂的面前,微微弯下腰凑到魏霂面前,“你不用再担心什么,我会是你的妻。”
魏霂伸出手臂一把将萧龄萓抱进了怀里,臂膀收紧将萧龄萓抱得死死得不肯撒手:“你太好了,你怎么会这么好,你好像没有任何的缺点不堪。而我却有太多的磕磕绊绊……”
比起萧龄萓走的路,魏霂走的路实在是太不堪了。
魏霂的十二岁,他无力地目睹自己的姐姐被送去和亲。而萧龄萓的十二岁,她初步朝廷便开始翻云覆雨的康庄大道。
魏霂的十五岁,他兵败玉碎,从战场上捡回了命,却差点又在朝廷之上丢了性命。而萧龄萓的十五岁,她官居凤阁舍人,位同副相,贵不可言。
魏霂的十八岁,魏霂接过了龙纹剑,接过来玄陵营,终于成了二品的镇边将军,打下了赫赫战功。
而萧龄萓……还有两个月才十八岁的萧龄萓,已经位极人臣,是可以说一不二的宰相大人了。
面对着一个如斯完美的人儿,若是没有对比还好,但是有了陈皙舟这一个与萧龄萓一样高贵的人在,再加上这两个同样完美的人还有那十几年的故事。魏霂突然就害怕了。
“听他们说的话,你和陈皙舟……”魏霂的语气真是委屈极了,“真是天生一对。”
魏霂的力道虽然大,却并没有弄疼萧龄萓,萧龄萓无奈地拍了拍魏霂的背:“你不是说了别人眼里的都不是真的吗?他们觉得我和陈皙舟是天生一对,那你呢?”
魏霂更委屈了,埋头在萧龄萓的颈窝处蹭了好几下,犹如一只在撒娇的小老虎:“不般配,一定也不般配,你是我媳妇,只能和我般配。”
魏霂还天天喊着要宠自己呢,这到底是谁宠着谁呢?
“嗯,只和你般配,回去之后我滥用职权发一张告示,昭告天下行不行?”萧龄萓随口说道。
魏霂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你为其他人滥用职权过吗?”
萧龄萓拍了一下魏霂:“废话,我闲着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做什么?”
魏霂抬头看着萧龄萓得意地笑了起来:“为了我萧大人都愿意滥用职权了?我的娇宝宝果然是最喜欢我的。”
萧龄萓:“……”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那你现在安心了?”萧龄萓问。
“没有。”魏霂摇了摇头,然后得寸进尺地道,“娇宝宝,要不然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吧,我晚上的时候多看看你,想着以后天天如此,我就能安心了。”
萧龄萓对着魏霂笑了笑然后唤道:“珩朔。”
魏霂发誓自己不是打不过珩朔,只是为了给自己媳妇面子所以才不动手,故意被那个叫珩朔的侍卫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