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觉得说陈皙舟已经被彻底打倒了,或许唯一一个觉得陈皙舟就此消失的人就是呆在皇宫里的那个单纯幼稚的皇帝了。
“火是陈皙舟放的,他在为你出气是吧。”魏霂问道,语气之中却没有过多的询问的意思,“当年陈皙舟在的时候,王家应该不敢这么对你吧。”
萧龄萓沉默了片刻点头:“陈皙舟他真的很强大,强大到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被他盖的死死的。王家敢这么欺负我,就是因为他们以为我一切都只是倚靠着他陈皙舟而已,离开了陈皙舟我什么也不是。
不过好像也确实,在陈皙舟还在大尧的时候,他一直都挡在我的面前,没有任何人敢穿过他的身子来对我做什么。王家不敢、辅政王不敢、皇帝也不敢。他们太害怕陈皙舟了,所以他们都觉得我没了陈皙舟就不行,所以这些年来他们就越来越放肆了。和陈皙舟在一起的时候,他将我保护的很好,而我就像是……他的附庸。”
“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他产生质疑,包括你吗?”魏霂问。
萧龄萓瞥了魏霂一眼:“包括。”
“所以,萧龄萓你回答我。若是和他在一起,你还是萧龄萓吗?”魏霂这个问题还真是致命诛心。
萧龄萓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自己心里也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那些年陈皙舟可以说是给足了萧龄萓娇宠,却也可以说是将萧龄萓禁锢得死死的。陈皙舟不允许萧龄萓和其他人独处,萧龄萓要办公面前须得隔着屏风,隔着屏风与其他官员交流;萧龄萓要和几位皇子聚一聚,聚会的地方一定得是在陈府;萧龄萓要入宫赴宴,席位也永远是在陈皙舟的身边……
陈皙舟完完全全将萧龄萓视为了自己的所有,霸道地将萧龄萓禁锢在自己的世界里,陈皙舟若是不在,唯一能够接近萧龄萓的男人就只有珩朔。
陈皙舟培养出来送到萧龄萓身边的珩朔。
“想什么这么认真?是不是突然之间觉得嫁给我比嫁给陈皙舟好多了,嫁给我,你永远都是萧龄萓。”魏霂撑着头看着萧龄萓问道。
萧龄萓没有回答魏霂这个问题,马车之中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儿魏霂似乎是耐不住寂寞又开口问道:“陈皙舟你是真的喜欢过,那么辅政王呢?他对你而言又是个怎样子的存在?”
萧龄萓轻飘飘地道:“魏将军,你就是想要调查我也应该偷偷地派人来调查,这么关明正大地就问我真的好吗?”
魏霂反问:“难道萧大人宁愿让我去信别人的话也不想让我信你自己说的话?让别人去查你,我得到的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你。与其得到别人的眼中的你,我倒不如亲眼看看你的模样。”
“想亲眼看看我的模样?”萧龄萓笑了笑然后看向魏霂,“我的模样可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你的问题我不想再回答了。”
“若是相互隐瞒,还怎么做夫妻?”魏霂道。
萧龄萓:“你倒是先和我坦白啊。”
“行啊,你问。”魏霂抬了抬手,一副自己将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
萧龄萓思索了片刻愣是没有问出一个问题来。
魏霂反倒是有些不满了:“萧龄萓,你是我媳妇,你难道就对你男人没有一点兴趣吗?”
萧龄萓给了魏霂一记重击:“可是我宁愿相信别人眼中的你也不想看到你自己口中的你。”
魏霂:“……萧龄萓,我对你很失望。”
萧龄萓笑了起来:“魏将军,我对你……就没有抱过希望。”
魏霂和萧龄萓最后也算是不欢而散了,马车回到萧国公府,萧龄萓下了马车回南望苑,魏霂则是领了马就拍马离去,连一句“再会”都没给萧龄萓留。
萧龄萓回到南望苑,才走进房间便看见了放在梳妆台上的一封信。
萧龄萓愣了一下走过去拿起信件,信封之上一片空白,萧龄萓拆开了信封,信封里头倒出来的是一块玉章,洁白无瑕,上面是一个篆书的“漃”字。
萧龄萓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没能有什么反应。
“主子,厨房的人来问主子晚上可有什么想吃的?”沐玉走进来问道。
“没什么想吃的了。”萧龄萓随口答道,“今晚给我熬一盏燕窝就够了,没什么事别再来打扰我。”
沐玉听出了萧龄萓的心情不太好,没有做声,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两年来没有给我一封信,一句话,如今倒是送上这么一份大礼了。”萧龄萓看着手中的印章嗤笑一声,火焚定国公府,普天之下估计也只有陈皙舟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的魄力了。
惧怕陈皙舟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王家,魏枎不是也怕陈皙舟怕的要命吗?陈皙舟要回来,对于萧龄萓而言,也不是一件坏事。
魏霂在外头骑马溜了一圈之后秘密地进了宫,去见了皇帝。
“南轩可是有什么消息了?”皇帝欣喜地问道。
“皇上,臣经过数日调查,臣发现,萧左相与辅政王并无勾结之处。”魏霂拱手对皇帝说道。
皇帝满脸的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南轩,你不要被萧炩给迷惑了,她不仅和辅政王相互勾结,而且她还和许多的官员有染,这可是她的母亲亲口和广政城的那些贵妇们说的。甚至连太子和裕王都被她引诱,南轩,你可也别成为她的裙下臣了。”
魏霂本来是想来和皇帝说一说陈皙舟的事情的,冷不防被皇帝灌了一大堆萧龄萓不清白的事情,不论是哪一个男人,都是听不得别人这么诽谤自己的妻的。
魏霂的额上因为愤怒冒起了一条青筋,好一会儿才道:“皇上可还记得陈皙舟?”
“陈皙舟?”皇帝想了一会儿脸色微微一变,“哼,一个叛国投敌的畜生还提他做什么?”
“臣想请问皇上,当年陈皙舟是因何战败?”魏霂问道。
皇帝瞥了魏霂一眼淡淡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还有什么因为什么的?南轩,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两年了,而且这是大尧的耻辱。你还提这个做什么?”
魏霂道:“臣只是尧当年是否有对不起陈皙舟。”
皇帝微恼:“魏南轩!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魏霂抿了抿唇,心里隐隐觉得皇帝是恼羞成怒的模样,沉吟片刻之后魏霂道:“皇上,臣以为萧龄萓和辅政王并没有结党营私,相反他们是政敌。”
“这怎么可能。魏枎他那么护着萧龄萓。”皇帝道。
魏霂:“若是能够娶到萧龄萓的话,得到这个天下不会更容易吗?”
皇帝愣住了,微微皱眉没有言语。
魏霂继续道:“皇上,你不得不承认,萧龄萓的才能足以担任宰相之位,金枝试不比科举,但魁首之位也绝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臣查过了,上一届的金枝试,阅卷之人是皇上您的授业太傅,是他亲点的萧龄萓为魁首。就连当年被先帝称为文曲星的周老先生,也都破例收了萧龄萓做弟子。这就足以说明,萧龄萓是个绝佳的谋臣。”
皇帝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朕怎么觉得你是在替萧龄萓说话。”
魏霂有些无语,感情皇帝根本没有领悟到自己的意思:“臣的意思是,皇帝不必逼着萧龄萓还权。”
“胡闹!不让她把权力还回来,难道要看着她一个小女子胡作非为吗?难道要看着那些女人爬到我们男人的头上兴风作浪吗?魏霂,萧龄萓她只是一个女人。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当年朕为了安抚昭国旧部允许女子入仕已经是宽容至极了。现在也该教教那些女人什么叫相夫教子了,三从四德了。”皇帝冷哼一声道,“昭国的天下朕不管,但是大尧的天下是男子的天下,由不得她们女人说了算。”
魏霂再一次无言以对了,良久之后才问道:“哪怕她们有满腹经纶,她们能够谋定天下吗?”
皇帝很是不解地看着魏霂:“南轩,萧龄萓到底是怎么蛊惑了你了?你怎么为女人说话了?难道你不想要自己的女人乖乖地依附着你,为你而活吗?”
依附着自己,为自己而活?听起来着实不错,只是······魏霂的心里更多的是嘲讽,被女人依附确实能够激发男人的成就感,但是若是一个心里、生命里只有男人,为了男人抛弃了自我的女人,又是多么的可怜。
“天下就应该是男人的天下,保家卫国、治理山河也本就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只需要用身体伺候好男人,为男人生儿育女就够了,还管其他的做什么?”皇帝冷哼道。
保家卫国本就是男人的事情?魏霂心里的某一块地方被狠狠地捅了一剑,疼得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是吗?既然是男人的事,那么十二年前他被送出去的姐姐又算什么?他的姐姐,那个才十四岁的女孩,被带上了保护家国的帽子,戴着重重的发冠,象征着一个国的重担被送出去换去太平的姐姐,又算是什么呢?
出宫的时候,魏霂绕道到了紫宸殿前。看到紫宸殿,魏霂的胸膛之中的那一团无处发泄的怒火越烧越旺了。
当年姐姐就是从这一段宫道走出去的,魏霂还记得那时的姐姐,一袭石榴红的嫁衣,长长的青丝被绾成宝髻,金绣凤帔,跪在紫宸殿前,随着內侍喊着一声声赏赐,将那一件件衣饰穿戴上。
小小的身躯,承受住数十种赏赐,代表着大尧对和亲的重视,也代表着这一个小女子身上担负的重担。
十四岁的少女跪在皇帝面前,听着太监念着诏书,什么为国尽忠、为民尽责······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荒唐言语。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人跑出来,说一声保家卫国是男人的事情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四大营的将军,赵桯天天窝在北大营里练兵,而沈钧却总是往在枢密院里跑来跑去的。
走出光顺门,魏霂又一次和沈钧不期而遇了。
沈钧和魏霂对视了几秒然后抢先一步开口:“魏兄,你那一个朋友还好吗?”
魏霂摇摇头:“不太好。”
沈钧掏了掏耳朵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你说吧。”
魏霂挥了挥手:“你帮不了我那个朋友。”
沈钧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那你说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我?”魏霂再一次自曝了。
沈钧的回答理所当然:“让她爱上你呗。”
魏霂问:“废话,可是她要怎么样才会爱上我?”
沈钧冥思苦想了一阵子,伸手搭上魏霂的肩膀:“试一试英雄救美如何?我家的小鱼儿姑娘就是我英雄救美救来的。”
魏霂微微皱眉:“这个有用?”
沈钧思索着道:“应该是有用的,昨天给你送的那些将军和小姐的话本里不是十本有九本都是这样子的吗?”
魏霂道:“可是她不是小姐,是女相啊。”
沈钧想了想:“那不是还有一本吗?还有一本写的是什么来着?”
魏霂突然之间就黑了脸,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还有一本是将军和花魁。”
沈钧尴尬地咳了两声:“咳咳,这个、这个也不太好,那女相之前不是也是小姐嘛。都差不多的。”
“怎么救?”魏霂问。
“就······”沈钧才要说突然停下然后认真地看着魏霂问道,“魏兄,你先回答我,你是真心想要娶萧大人吗?”
魏霂回答:“嗯。”
沈钧追问:“为什么?就因为萧大人曾经无意之中救了你一命?”
魏霂沉默你一会了之后回答:“反正我觉得我们合适,我乐意娶她。”
沈钧摸了摸下巴:“不喜欢?”
“不喜欢我娶她干什么?”魏霂道。
“那你的喜欢是就像男女之间的喜欢那样子喜欢她?”沈钧问。
魏霂:“什么?”
沈钧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高估了魏霂的智商,这个在战场上能够呼风唤雨的男人,在情场上实在是个二傻子了,果然,这个世上能像陈皙舟那样完美的人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如果你是这个理由的话,那魏兄,我都不赞同萧大人嫁给你。”沈钧道。
“为什么?”魏霂实在是听不懂。
沈钧回答:“因为你想要娶萧大人的理由永远不会成为萧大人愿意嫁给你的理由。”没有一个人姑娘不会没有幻想过自己觅得一个两心相许的良人,合适从来不会成为一个心怀期待的姑娘心甘情愿地嫁了的理由,萧龄萓说到底也只是个还没有十八岁的姑娘而已。
“该死!你就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话吗?”魏霂骂道,“沈义怀,你在广政城呆久你变成文官了吧,酸不溜秋的。”
沈钧:“咱们先回去,先英雄救美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