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多年未住人, 长年的风吹日晒,房顶的瓦片有许多成了碎片。
喻纾站在长梯上,小心翼翼把破碎的瓦片拿出来,她刚把碎瓦放到一旁, 余光看见肥肥欢快地从小窝里跑了出来。
是来人了吗?
喻纾偏头看去, 只见裴渡站在榕树下, 长身玉立,肥肥跑到裴渡的脚边, 颇是乖巧地抬头看着他。
裴渡俯身摸了摸肥肥的背, 而后走过来, “在修屋顶吗?”
喻纾点点头,“天快下雨了,这边的房间有些漏雨。”
和裴渡熟悉了, 喻纾也不见外,“你先进屋坐, 我待会儿就好。”
裴渡倒没有进屋,他想起来,他娘曾让裴芙问过喻纾需不需要帮忙修屋顶, 当时喻纾笑着拒绝了, 看来, 是不想麻烦他们。
说起容易做起来难, 喻纾看过村里的人修屋顶, 抹上几层黄泥和茅草, 再垫上新瓦。
但轮到她动手, 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能不能修好房顶,她也不确定。
裴渡出了声, “我来吧。”
擦了擦眉心的汗,喻纾笑着道:“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裴渡声音清朗,“ 马上就要下雨,还是我来吧。”
看了眼天色,乌云压顶,灰蒙蒙的一片,看样子,瓢泼大雨说来就来。
喻纾不再逞强,“好。”
裴渡的速度显然比她快许多,不多时,剩下漏雨的地方就被裴渡修好了。
净手后,喻纾拿来帕子,“这是干净的。”
裴渡接过来,道了声谢。
这会儿喻枝不在家,屋里只他们两人,很是安静。
喻纾两颊生笑,“这几次多亏有你在,我把给王平的回信交给你的那一天,你提醒我要谨慎些,当时我还觉得王平不是那样的人。没想到,是我没有认清他的为人。”
喻纾接着后怕地道:“要是我在信上写了什么不合适的内容,估计王平不用费心布局给我下药,他会直接把那封信拿出来,逼迫我嫁给他。”
裴渡清浅笑了下,“ 这种事是该谨慎些。”
喻纾赞同地点点头,“没错,还是你有经验!
裴渡一怔,目光落到面前女子的脸上,探究地问道:“有经验?”
不好,她随口一说,怎么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喻纾尴尬地笑了笑,只得道:“之前有一个姑娘亲手做了一匣点心,她还写了一封信要送给你,刚好被我撞见了!”
听喻纾这么一说,裴渡想起了那件事。
原来,竟然被喻纾看到了!
喻纾撞见别人给他送情信,他也帮忙把王平的信给喻纾送了过来,还真是有缘!
喻纾道:“所以,我才说你有经验嘛!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裴渡唇角扬起一抹笑,他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 那盒点心是人家亲手做的,你也不收下。”喻纾好奇地猜测,“应该有不少女子给你送情信送点心吧?”
裴渡反问道:“不也有人给你送情信吗?”
喻纾鼓了鼓唇,“ 和你比不了,就王平一个,这人也太可怕了!”
她都快有心理阴影了,若再遇上像王平这样的人,还不如一辈子不成亲。
红唇微微鼓起,喻纾这个样子,颇是可爱,裴渡低笑了一声。
这个话题过后,两人一时没有再出声,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望着喻纾,裴渡平日里总是泰然自若的样子,可这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提起那件事。
见裴渡一直看着她,喻纾奇怪地碰了碰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裴渡摇了摇头,“关于我娘来提亲的事……”
喻纾接过话,“我知道,都是误会。”
漆黑的眼瞳注视着面前的女子,裴渡薄唇轻启,“不是误会。”
喻纾有些懵,乌眸一下子瞪圆了些,不是误会是什么?
裴渡出了声,“喻纾,我们同窗过两年,裴家的家境你也是清楚的。今日我过来,便是来询问你的意见的,我来向你提亲,你愿意嫁到裴家来吗?”
即便是裴渡本人说的这些话,喻纾仍难以置信,她震惊地盯着裴渡,“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玩笑话。”裴渡语气很是认真,“裴家家境一般,但也能过得去。若你愿意,改日我就登门提亲。若你没有这样的想法,那也无妨。”
坦白讲,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喻纾吃了一惊,她怎么也没想到裴渡会想娶她为妻。
“为什么?”喻纾想不明白。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她又问道:“裴婶婶说你早就对我有意,我是不相信的。但你突然来向我提亲,这又是为了什么?”
既然他来向喻纾提亲,那么,坦诚以待是必要的。
裴渡犹豫了一下,选择实话实话,“县学沈教谕的女儿,骄纵自大,常去学舍闹事,就连沈教谕,也找我谈了几次话。但我对沈教谕的女儿,并无任何意思。”
“我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倘若一直不定下亲事,会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是一个各方面都很出色、也很合适的姑娘,我娘和芙儿也很喜欢你,你嫁到裴家来,我不能保证一定让你过上出人头地的日子,但我答应你,我会努力读书,考取功名,我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就会竭尽所能给你应有的一切。”
喻纾静静听着这些话,在心底点评了一下,还算真诚!
裴渡拒绝那些芳心暗许的姑娘尚且不留一丝情面,若裴渡说些娶她是因为喜欢她的话,喻纾反而不会相信。
各方面都很合适,就当成是裴渡对她的夸赞!
过了最初诧异的时候,喻纾冷静下来,“你觉得我是一个很适合成亲的姑娘,那我需要做什么呢?”
漆黑的眸里闪过一抹惊讶,而后裴渡笑了笑,面容温雅,“你嫁到裴家来,自然就是裴家的一份子,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家人,并不需要你多做什么事。不过,裴家人口多,又只有我娘亲一个长辈,里里外外,难免需要你多费些心。”
不得不说,裴渡这番话挺打动人的。
费心些倒没什么,除非她不和任何人打交道,不然的话,料理一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喻纾还有顾虑,“我的想法你也是知道的,我对你说过,我想多攒银子,给枝枝治病,我还想把她送去学堂读书。便是我嫁人了,我的想法也不会更改,那你会介意吗?”
裴渡唇角噙着笑,“我也是读书人,岂会介意?”
“你想做什么事情,我并不会干涉。若哪一日我没有做到答应你的事,你尽可休夫。”
“休夫?”喻纾又吃了一惊。
夫妻之间,休妻或是和离,并不少见。可休夫,古往今来也不常听说。
裴渡神色认真,“是,休夫。若是哪一日我辜负了你,你尽可休夫。”
喻纾心弦一动,裴渡竟然给了她这样的承诺。
这种话,即便只是嘴上说说,也没有几个男子能够做到的。
相比于裴渡日后是否会前途无量,喻纾更看重他的坦诚和尊重。
想了想,喻纾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段时间,村里有些关于我的流言,你听说了吗?”
裴渡自然听说了,“说你克亲不吉,会给亲近之人带来灾厄,你娘早早离世,枝枝自幼病弱,魏家这段时间也不断发生丑事,都与你有关。”
喻纾点头,“ 这些流言,是最近才出现的。我猜,与周氏脱不了干系。魏茵没了清白,周氏便散布这些流言来报复我。可不管是真是假,被人听到了,总是会心里不太舒服。若是…若是我嫁进裴家,裴家也出了什么事……”
裴渡并不在意,“ 人自然会生老病死,你娘离世,枝枝病弱,怪罪不到你身上。至于魏家,更是自作自受。那些流言,不过是无稽之谈!”
“若非要拿着吉利不吉利说事,我倒要说,你是福星才对。你娘离世的早,但你和你妹妹平安长大了,枝枝虽然身子弱,可在你的照顾下,半个月不退的高热,几天就痊愈了,从鬼门关活了下来。魏家人坑害你在先,后来的种种事情,是他们咎由自取。”
“福星?”喻纾心里一暖。
如今是深秋,可她好像置身春天,温煦明媚的春风,一阵又一阵吹进她的心房 。
“裴渡,我没有什么顾虑的了。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就不用多说了。”喻纾弯了弯眸子,“若你的决定不再更改,我答应你!”
有没有感情不重要,成亲不就是搭伴过日子吗?
裴渡有才华,有前途,最重要的是,还很尊重她。再者,裴渡还有一副好皮囊,从哪方面讲,嫁给裴渡都不吃亏!
裴渡觉得她适合当他的妻子,恰好,她也觉得裴渡适合当她的夫君。
既然两人都是同样的想法,那就合作共赢喽!
喻纾答应的这一刻,裴渡有些紧张的心才落了下来。
他脸上浮起温和的笑,“多谢!”
裴渡回到家,听说了这件事,裴母连饭都不吃了,立马进屋换了一件新衣裳!
裴渡不解,“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裴母高兴坏了,“一想到阿纾答应嫁给你,我不用吃饭,肚子都饱了,是高兴饱的。我这就去找你高婶婶去,明个就让她去老房子那里提亲,然后我再找个算命先生,算一算你和阿纾的生辰八字,再挑一个最近的良辰吉日,好让你迎娶阿纾进门!”
距离最近的好日子?
裴渡摇头轻笑,“会不会太急了些?”
裴母:“不急,一点儿也不急,要不是需要花时间准备聘礼,我恨不得明儿个就让你和阿纾成亲。”
“阿纾无父无母,还要照顾她妹妹,又和魏家断绝了关系,她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那里不容易。前脚刚来了一个王平,指不定后面还会出现什么人。”
“魏家人是指望不上了,他们不把阿纾卖了,都是烧高香了!再过一段时间,你也要去府城参加院试,你不在家,万一阿纾出了意外可怎么办?一日不把阿纾娶进门,我们裴家就是外人,不好插手她的事情。所以啊,早早把她娶进门,我才能放心,阿纾也更安全些。”
裴母说的有道理,虽然王平没有再去纠缠喻纾,可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再耍什么手段。还有周氏和魏茂,这两个人,也不能掉以轻心。
见他娘如此迫不及待,裴渡也就由着她去了。
喻枝回到家,喻纾把事情告诉了她,“枝枝,你觉得裴渡怎么样?”
想起这段时间裴母总是来老房子这里,喻枝问道:“裴渡哥哥可是想娶姐姐?”
“你猜到了,真聪明。”喻纾笑着道:“是,裴渡今天过来,是来问我的意见的。我答应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喻枝眼眶红了红,姐姐就要嫁人了,嫁人后意味着姐姐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她很不舍,但她更多的是为姐姐高兴。
嫁给裴渡,姐姐应该会幸福!
喻枝哽咽了一下,“王平跟踪姐姐,还想要毁了姐姐的清白,姐姐觉得我年纪小,这些事情,你一直瞒着我。我知道后吓的不行,生怕姐姐出什么意外。裴渡哥哥,他能保护姐姐!”
指腹擦掉喻枝眼角的泪珠,喻纾安抚道:“不哭了,事情都过去了,不会再遇到王平那样的人了。”
等喻纾去了镇上,喻枝拿出藏在床头的荷包。
她打开荷包,数着里面的碎银子。
里面装的是她的压祟钱,是娘亲和姐姐给她的,这么多年,攒下来也有好几两银子了。
喻枝拿着荷包,去了高媒婆家里,“高婶婶,这些银子都给您。等裴婶婶来找您商量提亲事宜的时候,麻烦您多在裴婶婶面前说些姐姐的好话。”
高媒婆把荷包塞回喻枝手里,“枝枝,婶子肯定会多说些你姐姐的好话的。”
“有人说姐姐不吉利,我怕裴婶婶听到了这些流言,会对姐姐不喜。”喻枝圆润的眸里,满是焦急,“高婶婶,你就收下吧,您是媒婆,您说的话,别人一定会相信的。”
高媒婆慈爱地摸了摸喻枝的脑袋,“你们姐妹,倒是情深。”
裴母找上高媒婆,商量提亲的事情。
高媒婆笑呵呵地道:“我给渡儿说了这么多亲事,你们都没松口,没想到,早就看上阿纾这个好姑娘了!”
“阿纾这孩子啊,性格好人品好模样好,样样都好。镇上有一位算命先生,有一次,阿纾经过他的摊子,那算命先生免费给阿纾算了一卦!”
裴母被勾起了兴趣,“那算命先生怎么说?”
高媒婆道:“那人说阿纾旺夫旺子,天生好命,也就是她舅舅和舅母是个黑心的,想方设法败坏阿纾的声誉,让她嫁不出去。”
虽然喻枝找上了她,但高媒婆说的也不是假话,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去年,有一次她和喻纾一块儿去镇上,有一个算命先生非要给喻纾算卦。
当时听了算命先生的话,高媒婆没往心里去。如今想起,高媒婆觉得,或许这话也不全是假的,万一喻纾就是天生好命呢?
“还有这么一回事?”裴母有些吃惊。
联想起最近那些流言,裴母脸上的笑意更浓,“明天咱们就去提亲!”
纳采、问名、纳吉后,裴家又准备好聘礼,提亲的那对大雁,还是裴渡亲手打下送过去的。
鉴于裴渡十月份还要去参加院试,裴母挑了最近的良辰吉日,问过裴渡和喻纾的意见后,把婚期定在了九月二十八。
急是急了些,但喻纾清楚,裴母这样做,是在替她着想。
转眼间,到了成亲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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